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清宁宫东暖阁。
胡善祥用余光瞥了画屏一眼:“出去守着。”
待画屏退出殿外,胡善祥这才将视线移到胡尚食身上。
“长姐言行不慎,惹得殿下震怒,现在你满意了?”
胡尚食冷笑:“我从未如此精心栽培一个人,今日狠下心肠杀她,又是为了谁?”
胡善祥的声音带着些许嘶哑:“你还不知悔改!纵然她真是殿下从前的未婚妻,如今已时过境迁,难道我就如此心窄,容得下后宫诸多美人,独容不下她一人么?”
胡尚食突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胡善祥声音冷厉,蹙着眉,面上尽是不悦。
胡尚食径直坐下,没有回答胡善祥的话。
胡善祥隐忍:“我在问你话,为何不答?!”
胡尚食幽幽道:“太祖皇帝为免后宫干政、外戚专权,早已立下祖训,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民间良家女子。被选入宫的女子无有家族倚仗,唯一能仰赖的,便是与皇帝的情分。太祖孝慈马皇后、先帝仁孝徐皇后,皆一路陪着丈夫起兵、征战,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在帝王的心中,便是天下绝色,也抵不过结夫妻相濡以沫的深情。太子妃,如今我问你一句,你与太子情分如何?”
胡善祥一愣,旋即反驳:“太子身边群美环绕,却从未轻视过我这个妻子,他,不是那样的人。”
胡尚食又笑了,极讽刺道:“妻?谁是朱瞻基的妻,你么?哈哈哈,笑话。当年先帝为太子聘的是孙氏,她手上还有皇后凤佩。你不过是凭借祥瑞之言,成功取而代之。别忘了,你沉浸一己悲痛,险些误伤太子,又有哪门子的夫妻情分?”
胡善祥骤然变色,本就带着病气的苍白小脸,在这一刻,惨白如纸。
胡尚食冰冷的话音再度响起:“好好想想吧,知晓孙氏的不幸与付出,太子怎能不生出无限的愧疚与怜惜?唯一该庆幸的,是你占了先机,名分早定,否则孙氏出现,哪容你立足之地!”
胡善祥一下子攥紧了拳头,猛然站起。
“别再说了!”
胡尚食不理,声音似寒冰般渗人:“后宫之中,瞬息万变,便有功绩也未必稳妥。当今的张皇后,一路陪着丈夫从燕王世子到登基为帝,多少次拯救陛下于危难,可惜,后宫出了一位郭氏。开国功臣门第,年轻貌美又深得圣心,诞下三位皇子……陛下一登基便晋为贵妃。张皇后何等人物,也要处处退让隐忍,你比张后又如何?太子妃,该醒醒了。”
胡善祥望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气:“长姐,非如此不可么?”
胡尚食走上前去,轻轻揽住妹妹的肩膀,柔声道:“你一定要记住,孙氏是你一生最大的敌人,千万不要心慈手软,否则他朝身丧人手,悔之晚矣。”
胡善祥的睫毛颤抖,隐隐有泪水闪烁。
胡尚食替她抹去快要滑落的泪珠,平静开口:“此事非关善恶,唯有生存,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胡善祥被她这番话深深震撼。
--
乾清宫。
朱高炽将所有密折翻了一遍,全都丢在案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游一帆。
游一帆跪在地上,神情恭顺。
朱高炽不可思议道:“你奉命监察东宫,却只录朕素日善行,就不怕先帝责难?”
游一帆恭顺地低着头,从容道:“臣惶恐,当年陛下为东宫时,有好事者曰,‘殿下知谗人乎?’,陛下云,‘吾不知,知为子耳。’明知背后常有人向先帝进谗言,离间皇室父子亲情,陛下却宽容仁义,只念为人子的孝顺本分。臣,自也只尽臣子本分。”
朱高炽不动声色地笑了。
“那么,你到底是效忠于先帝,还是效忠于朕呢?”
此话一出,就连向来最擅察言观色的刘公公也是心头一凛。
游一帆却抬起头直视朱高炽,目光平静,面不改色道:“陛下,先帝五次北征,尽将国本托付。您恤民体国、宽仁御下,满朝文武,谁不敬服,臣怎容小人构陷,以至国本倾颓?身为锦衣卫,负监察之责,所录所闻,皆耳闻目睹,一字不实,臣甘愿受罚。”
朱高炽听后,深受感动,亲自上前搀扶起游一帆。
“朕险些冤了忠臣!王节因病请辞,自此便由你领锦衣卫指挥使,不要辜负朕的信任。”
游一帆再次跪倒。
“臣领命,定肝脑涂地、不负圣恩。”
这时,默默守在一旁的刘公公小声提醒:“陛下,该用膳了。”
游一帆适时开口:“微臣告退。”
朱高炽笑呵呵地点头。
游一帆退下后,朱高炽刚拿起折子,郭贵妃笑盈盈地进了殿,她轻轻一点头,孟紫沄领着送膳宦官鱼贯而入。
游一帆停步,侧目用余光瞥了孟紫沄的背影一眼,低头离去。
朱高炽抬头,在看到孟紫沄的那一刹那,心底暗暗惊讶。
--
尚食局大厨房。
殷紫萍正在做刀削面,她左手托面,右手持刀,一刀刀下去,形似柳叶的面片,便如纵身入海的鱼儿,片片飞入沸腾的滚锅。
隐约之间,又有熟悉的洞箫之声传来,如泣如诉,令人心碎。
子矜望着铜炉下的火焰,怔怔出神。
她的眼前,难以自抑地闪过先前胡尚食要杀她,胡善祥坚持保护她的那只手。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送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