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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蕴让邢丙将车棚敞开,一眼就可以看到里头空空荡荡。
邢丙知道她的用意,表情略显忧虑,“立秋后,气逐渐转冷,食不饱,居无处,不知又要饿死冻死多少人……”
“咱们府上要不是有女郎弄来的粮食,你我也要做流民了。”
“嘘……小声点,我们哪有余粮?也就将军怜惜女郎,运来的那两车,如何够用……”
下大乱人相食,山野丢白骨,沟壑弃老母,这些事每日都在生。众人唏嘘,但有心无力……
到了石观县域,流民数量更多了。
冯蕴差人去打听了一下。
原来,石观县令郭怀德在北雍军铁蹄到安渡郡时,便直接降了,裴獗原委任,让他暂代县令,打理庶务,县府的属吏也都原封不动保留了下来。
因此,换了个朝廷,石观县没受多大的影响。
眼看流民往石观县来避难,郭县令开仓放粮,让差役在城门施粥,很是做了些好事。
看见那些流民排着长队,得一碗白粥,脸上便露出久违的笑,众人很受触动。
郭县令的投诚是值得的。
南北打来打去,早晚还得休战,甚至合为一体,但死去的人不会再活过来。县令维持了安定和民生,就是保住了百姓的性命。
反观冯敬廷,焚毁粮库,纵火烧城,简直罪大恶极。
“阿弥陀佛!”一个小和尚从城门东北角走过来,对着冯蕴便是弯腰作揖,“贵女可是冯氏女郎?”
冯蕴一惊,连忙下车还礼,“小师父如何识得我?”
沙弥道:“女郎的车标小僧认得。有贵人差小僧在这里等待女郎,请随我来。”
冯蕴谢过小和尚,由他带路往灵山寺去。
这座寺院就在石观县城的东边,很近,但走入庙宇,除了带路的小和尚,冯蕴没有看到一个僧众。
她调侃道:“小师父是连夜剃度出家的吗?”
小和尚回头,“女郎玩笑,这边请。”
冯蕴和邢丙交换个眼神,握紧自己的小弯刀,以防万一。
不料,小和尚将她们带入宝殿下的密室,就老老实实候在一边,“贵人说了,这里的粮食,女郎都可带走。”
里头有码得整整齐齐,二十石粟米和宿麦,不多不少。
淳于焰居然没有玩半点把戏?
冯蕴问小和尚:“赠粮的贵人可有别的交代?”
那小和尚微笑着施个僧礼,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折叠的信封。
冯蕴撕开一看,里面写着两行飘逸的小字,“为免爱姬受饿,以粮相赠。莫忘约定,早日来投。”
冯蕴将灵山寺观察了一遍,除了存粮的密室,别的方空空荡荡,干净得可以饿死老鼠。
在南齐,寺院经济盛行,朝廷有优待,名寺大刹堪比门阀世家,不仅有土,还不纳税不服役。因此除了僧众,会有许多依附寺院的民众。
灵山寺是安渡郡第二大寺,石观县又没有受到北雍军的冲击,怎会只剩下一个小和尚?
“女郎有所不知。”小和尚仿佛看出冯蕴的疑惑,淡淡笑,“前阵子寺院的僧众都死光了,依附民也早就逃走……”
冯蕴看着他的笑容,问道:“谁杀的?”
小和尚视线下垂,“小僧的主人。”
“淳于焰杀的?”冯蕴脊背微微寒,想到刚刚走过的大殿和禅院里曾经横七竖八倒满了血泊里的死人,浑身不免麻。
“一个寺院得多少人,上上下下全杀光?”
小和尚没有否认,目光里有幽幽的凉意,“他们都该死。”
冯蕴:……
小和尚不看她,垂目长揖一礼,“回安渡尚需时辰,女郎快些动身吧,晚了可不安生。”
冯蕴还礼,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将随身携带的一张梅花木牍递给小和尚。
“有劳小师傅,将这个交给你的主人,请他务必在花月涧等候,我有好消息相告。”
小和尚将木牍塞入怀里,向她行个僧礼,然后静静等在一边,看梅令郎将粮食从密室搬上牛车,脸上没有多大的表情。
年纪轻轻如此淡定,不愧是淳于焰调教出来的人。
冯蕴不知道这个寺院里生过什么,趁着梅令郎搬粮,她去了一趟前殿,跪在菩萨像前,合掌深拜三下,这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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