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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玦若有所思：&1dquo;朝廷迟早要禁娼的，到那时妓馆查封了，你们这些烟花女子又该如何，想过没有。”

  楚娘扭了扭身，满不在乎道：&1dquo;朝廷要禁，我能有什么法子，只是他们也该指一条活路，叫我们有安身立命的去处，否则明面上禁了，私底下又多出无数的暗娼来，终究无用。”

  梁玦抽完一撮烟，躺在榻上没再说话。

  楚娘笑睨着他，凑近去，用手挑逗他的脸：&1dquo;梁公子，其实如你这般花了钱不嫖，只讲道理的大善人，我不是第一次见，我也晓得你心里很瞧不起我，但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好命，一出生便不愁吃穿，这辈子最大的困扰无非就是科举，考不中，你继续做你的富家子弟，什么时候来了兴致，便跑到青楼劝人从良，我们能有多少觉悟，怎么能跟你们这些平日里谈论治国安。邦、民生大计的读书人相比？我看呐，你还是别费心思了。”

  梁玦默了会儿：&1dquo;我知道一个人，从前跟你一样，在风尘里讨生活，后来她改名换姓，给长官做幕宾&he11ip;&he11ip;”

  &1dquo;你说县衙里那位宋先生？最近她风头很盛，前日还在宝宣书院讲自己学幕的经历，很令人钦佩，这条街上好几个姑娘听说她的事迹以后都从良了。”楚娘笑：&1dquo;宋先生的确了不起，可如她这般气魄、才华，还有背后吃的苦，有多少人能做到呢？你想叫我干些清白的营生，不就让我吃苦吗，可是凭什么你们一出生便享受锦衣玉食，而我就非要吃苦呢？我不懂这个道理，也从来没人教过我，如今泥足深陷，断然出不来了，你还是救救那些尚未堕落的小姑娘才是正理。”

  梁玦感到心力交瘁，心里难受，拍拍她的肩：&1dquo;你出去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1dquo;好的呀，”楚娘收拾花生和蜜饯：&1dquo;对了，我还得多说一句，从明日起，我会告诉妈妈不做你生意了，你请找别的姑娘吧。”

  &1dquo;为何？我给的钱少了？”

  &1dquo;不少，梁公子出手很大方，”楚娘笑着：&1dquo;只是啊，我轻狂惯了，做不得学生，即便对着你这张俊俏的脸蛋，每日听道理，那也受不住。你是大善人，不会跟奴家计较的，对吗？”

  梁玦淡淡望着她，眼底如死水一般，没有半点涟漪：&1dquo;你去吧。”

  &1dquo;诶。”

  于是这里又剩下他一人，外头隐隐传来堂倌的叫喊，在唤：&1dquo;莺姐有客了！”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楼下上来，由远至近，隔壁房门打开，姑娘低声笑说着什么，迎了进去。

  窗外嘎吱嘎吱，小船摇过。

  梁玦在这昏沉里不知躺了多久，门外忽然出现两三个人影，模模糊糊，略停顿片刻，悄声进来了。

  他坐起身，细看了几眼，面色变得僵硬。

  &1dquo;宏大人让我接你回去。”宋敏打量屋内摆设，脸上淡淡笑着，问：&1dquo;你吃酒了吗，要不要人搀扶？”

  梁玦一动不动地盯住她：&1dquo;我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

  宋敏走到窗前，半开窗扇，望着河岸灯火，喃喃说：&1dquo;时辰还早，我陪你待会儿。”

  梁玦冷笑：&1dquo;此情此景，你瞧着很眼熟吧？”

  &1dquo;扬州二十四桥比这里大多了。”宋敏笑道：&1dquo;岸边全是茶馆酒肆，每入夜，上百盏纱灯亮起，姑娘们沐浴熏香，出巷子，盘桓在茶肆之间站关。灯火照着，脸上画着浓妆，有的掀开竹帘，露出一截脚丫子，有的唱小词，引人注目，游客来来往往，有看中的，立刻拉着手往深巷里去。那些没被相中的，等到夜深，茶馆打烊，独自摸黑返回，少不得要被老鸨打骂一顿。”

  梁玦听得心里闷：&1dquo;你也上街拉过客？”

  宋敏摇头低笑：&1dquo;没有，我还算红牌，不必出门站关。若当时再做几年，人老珠黄了，应该也是那般下场。”

  梁玦没来由的重复：&1dquo;红牌。”

  &1dquo;是呀。”宋敏坐到他身旁，气定神闲地摆弄茶碗：&1dquo;我幼时被牙婆买去，跟十几个女孩住在一起，每日习学书画琴棋，学梳妆，学仪态，也不许吃饱，养孱弱之姿，长大供富商挑选。识字后我便不大喜欢诗文，偏爱看律法公案，为这个没少挨揍。后来那些买家见我满腹经纶，都不敢要，于是最终沦落到了烟袅楼。”

  梁玦垂着头，僵硬地盯着茶盘。

  宋敏说：&1dquo;那年我十六岁，初夜卖给一位盐商，据说是个季常癖，家里原有个河东狮，被管教数十年，老婆一死，他便夜夜宿妓嫖。娼，犹如大赦一般。许是从前被压制久了，生出一股怪癖，相处时非打即骂，口中污秽难当，我疼得不停哭喊，妈妈听见了，在外头拍门，叫他快些停手，说我们这儿不许虐待姑娘，再如此便要报官去，那人听罢，另拿了一张银票，妈妈赔笑，又劝两句便走了。”

  &1dquo;烟袅楼七年，每夜春宵，男人们伏在我身上喘气，不管老的少的，影子晃在墙上，犹如牲口那般，很多时候我也怀疑自己是牲口，卖身卖笑，活得不成人样。”

  &1dquo;有时来了葵水，或是生病，不能接客，夜里睡着，听见隔壁屋子传来交欢的声音，不知怎么，竟呕吐不止。我以为我会死在扬州，就像楼里的姐妹，得了杨梅疮，长出几个大包，化脓出血，臭水四流&he11ip;&he11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