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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见公主精神渐好,苗淑仪蓄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啜泣着告诉了女儿今上的情形。

  公主听后既震惊又伤心,立即赶去福宁殿见父亲。那时今上仍在闭目睡着,公主跪在他病榻前,轻轻唤他:&1dquo;爹爹。”

  今上徐徐睁开眼,迷茫地盯着女儿看了半晌才认出来,向她伸出一只手,喃喃唤道:&1dquo;徽柔&he11ip;&he11ip;”

  公主双手握住他的手,温言应道:&1dquo;爹爹,徽柔在这里。”

  今上反握女儿的手,枯瘦的手背上青筋凸现,那么用力,像是欲抓住唯一可维系生命的东西。青白干裂的嘴唇缓缓颤动,他看公主的眼神空濛而悲伤:&1dquo;徽柔,爹爹只有你了&he11ip;&he11ip;”

  公主微微仰,好似要让眼泪倒流入心,再压抑着哭音,尽量对父亲微笑:&1dquo;爹爹,琼林苑、宜春苑的花儿又开了,你快好起来,带女儿去看。”

  从此公主每日大部分时间皆在父亲身边度过,与众嫔御及秋和一起精心侍奉他饮食起居,后来今上情绪渐趋稳定,但精神始终不佳,且不时有晕厥状况生。

  文彦博与几位执政每日入省福宁殿,在今上神思清宁时于病榻前奏事,今上说话很困难,大抵只是肯而已。

  文彦博见太医疗法收效甚微,便亲自过问治疗细节,多次与太医及御药院宦者研究方剂疗法。有一次,他忽然想起张先生针灸之事,在细问张先生针灸详情及对今上病情的看法后,他又召来众太医,与他们商讨继续用针灸术为今上治疗的可行性。

  众太医谨小慎微地表示,针灸理应有效,但穴位微细,一丝错不得,须精于此术者施针方可。他们相互推辞,都不愿意出面主治,最后张先生第二次主动请缨:&1dquo;若相公信任茂则,茂则必将尽力而为,以求主上早日康复视朝。”

  在慎重考虑后,文彦博答应了他的请求,但此刻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今上是否愿意配合。

  为此张先生求见公主,将情况一一告之,恳请她说服今上同意治疗。

  公主这时已知今上指皇后与张茂则&1dquo;谋逆”之事,便很踟躇,对说服今上这点并无把握。我明白她的顾虑,遂建议道:&1dquo;每日黄昏后,官家都昏昏欲睡,神思恍惚,不怎么认得人。若张先生此时蒙面入内为他施针,他未必会知道是谁。这期间公主守护在官家身边,不时安慰,或可令他接受治疗。”

  这事便如此进行了。在张先生进今上寝之前,公主已轻言细语地劝过父亲接受她寻来的民间良医治疗,说那人行的是灼艾法,但须在脑后轻刺两下,就像蚊虫叮咬一般,有些肿胀,却不会太疼。今上迷迷糊糊地,随口答应了,公主遂让张先生入内。

  张先生蒙着脸,跪下请安。自缢之后,他声音尚未复原,很低沉沙哑,今上应该没听出是他,但看了看他蒙住的脸,显得有些困惑。

  公主立即向他解释:&1dquo;爹爹,此人多年前在军营中犯过点小事,受了黥刑,脸上有疤,为免爹爹见了不安,所以女儿让他蒙面进来。”

  今上点点头,按公主的请求,俯身躺下,闭目。

  当张先生的金针刺入他脑后时,今上忽然一震,睁大的双目中有惊惧之色,动了动,似想翻身而起。

  公主及时按住了他,一手抚他背,一手握他手,和颜安慰他:&1dquo;爹爹,女儿在这里,女儿在这里&he11ip;&he11ip;”

  今上的呼吸在她的温言安抚下逐渐平缓下来,公主继续轻声说:&1dquo;没事的,再过一会儿就好了,爹爹马上会好起来&he11ip;&he11ip;”

  在公主语音构筑的宁和氛围中,今上又闭上了眼睛,静静俯卧着,以一位病人所能呈现出的最佳状态去配合张先生的治疗。

  然后,寝内的时光仿佛凝固了,几乎所有人都保持着静止的姿势,包括病榻中的皇帝和他身边的侍者,以及坐在不远处珠帘外的宰执与皇后。旁观者连眼波都锁定在今上一人身上,只有张先生针尖的微光、起伏的手势,尚在这无声空间中流动。

  当最后一针拔出后,张先生退后,示意公主扶今上翻身仰卧,今上却瞬间睁开了眼睛,自己撑坐起来。

  起初眼中阴翳已消散,他看上去双目清明,颇有神采。环顾室内事物后,他微笑对公主说:&1dquo;好惺惺。”

  这话是指耳目明晰,头脑清醒。珠帘内外的人闻言都喜形于色,纷纷下拜祝贺,惟张先生一言不,趁众人笑语间悄悄退了出去。

  翌日,今上圣体康宁,起身行动,甚至不须人搀扶。宰执入见,他亦能从容出言应对,连日重病竟似减去了大半。

  往后几日,公主仍旧侍奉于父亲身侧。一日清晨,今上饮下公主奉上的汤药后,忽然问她:&1dquo;那天为我治病的黥卒在何处?不妨召来,我要赏他些东西。”

  公主迟疑,道:&1dquo;他现已不在宫中&he11ip;&he11ip;”

  &1dquo;哦,那他在哪里?”今上追问,又道:&1dquo;无论他身在何处,都要把他找来。既立下如此大功,不能慢怠了他。”

  &1dquo;是&he11ip;&he11ip;”公主答应着,但也许是在想如何应付父亲这要求,她脸上神情颇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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