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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顿了一下,轻轻地抽噎了一下,声音不大,足可以让他听见,却又轻声道:&1dquo;你喝也罢,不喝也罢,反正不gan我事,犯不着拉上我,你以后再也不要找我了,只当从未认识过我这个人,生死随我去。”她说完就要挂电话,却听得他似是叹了口气,轻声道:&1dquo;贺兰。”

  她不说话,他静默了片刻,缓缓道:&1dquo;你诚心气我。”

  贺兰便小声道:&1dquo;你抬举我了,你是大人物,像我这样小门小户家里的女孩子,怎么敢气你呢。”

  她说完就轻轻地挂了电话,月色如水般倾泻到屋子里,她翻身将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自己身上,那是极柔软的苏绣锦被,被子上熏了一层苏合香,香气悠悠地弥漫在她的周围,她觉得全身暖融融的,想着刚才那个电话,那唇角qíng不自禁地微微上扬,竟露出了极娇俏得意的笑容。

  金风玉露,佳期如梦第二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凤妮提议去看电影,贺兰却没答应,推说头疼,凤妮没有一个人去看的兴致,于是同贺兰一起出了学校,两个人一起走到霞光路路口,便要各走各的路了,贺兰看着凤妮走了,自己站在路口准备拦一辆人力车回家,等了好半天才来了一辆,贺兰才要上车,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1dquo;贺兰小姐。”

  贺兰回过头来,果然看到许重智站在那里,许重智是他的随行副官,平日里也只按照他的命令行事,最是恪尽职守,沉默寡言的一个手下,许重智望着贺兰,笑一笑,道:&1dquo;贺兰小姐,我们参谋长说,务必请贺兰小姐过去。”

  香茗是位于邯江口茗山上的一处茶馆,很是幽静的地方,四面搭着竹屋,垂柳间夹着桃杏,又有无数翠竹掩映,后园子里是一池塘的碧水,种了无数茶花,或单瓣或重瓣,晚风拂来,道不出的美不胜收,姹紫依风袅。万绿丛中秀靥留,更有嫣和俏,而这万花丛中,最美不过鸳鸯凤冠茶花,叶色浓绿,开的花是极艳丽的颜色,喷火蒸霞。

  贺兰把书包放在池旁的亭子里,自去看那鸳鸯凤冠,没多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纷沓的脚步声,是站岗的侍卫,接着就是他的脚步声,顺着石路朝着这边来了,贺兰却连头都不回,只望着那袅袅茶花,也不说话。

  他向她走过来,那脚步渐渐地近了,她忽地摘下了那一朵火红的鸳鸯凤冠,灵巧地回手向他扔去,却被他眼明手快地攥在了手里,笑道:&1dquo;我忙晕了头,好容易出来见你一面,难道你还要脾气?”

  她始料未及,反而真的委屈起来,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挣着他的手道:&1dquo;你放开我,你又是刘小姐,又是冯小姐的,我算个什么?我哪有什么身份和她们比?”

  高仲祺看她这样,忍不住笑道:&1dquo;你这是yù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理都没理她们,这样你也不高兴么?那我可没办法了。”他因是从督军办公厅赶来的,一身戎装未脱,长身玉立,磊落的眉宇间颇有几分决胜千里,运筹帷幄的少将风采,英挺的面容被窗外的夕阳照着,竟有一种犀利的冷冽,然而他是在向着她笑,所以这股子冷冽便减了不少。

  贺兰那眼中还泪光盈盈,然而终于不再挣他,却只是默默地不言语,高仲祺看那晶莹的泪珠还挂在她凝雪般的面孔上,她低着头,抿着柔软的嘴唇,十分的楚楚可怜,他忍不住轻声道:&1dquo;你起脾气来,还真了不得。”

  贺兰赌气道:&1dquo;那还是我的错了么?”

  高仲祺微笑道:&1dquo;我对你保证,天上地下只有一个贺兰,再没第二个人能取代得了你。”她还是低着头,只是面颊上泛出一片红晕来,被夕阳映着,更是灿若桃花,他却又笑道:&1dquo;只要你以后少用你的小脑袋瓜子算计我,就是你对我的大慈悲了。”

  她脸更红了,甩了他的手,没好气地道:&1dquo;谁算计你了?我才不稀罕。”

  她的手里还攥着那一朵如火焰一般的山茶花,只管在手里转来转去,他凑到她跟前来,轻声笑道:&1dquo;你看这山茶花开得真漂亮,你倒好,没有半点疼惜就把它折到了手里。”

  她拈着鲜艳的&1dquo;鸳鸯凤冠”,也觉得可惜了,便低了头,小声地道:&1dquo;等我回去了,把这花cha在花瓶里好好养着。”

  高仲祺看看她,笑一笑,伸出手来一拍,自有侍从官出现在花荫外面,&1dquo;参谋长。”

  高仲祺道:&1dquo;拿一个细颈瓶来,盛上水。”那侍从应声而去,没多久就回来了,拿着一个盛着水的天青釉细颈瓶放在桌上,又低着头退了出去,店家老板走过来上了沏好的茶汤,高仲祺拉着贺兰的手走到池塘旁的亭子里,两人坐在石桌前,并肩挨着,贺兰看着高仲祺拿出随手佩戴的一把小匕,在茶花枝的根部划了一道斜斜的口子,才将这一枝鸳鸯凤冠cha在了细颈瓶里,他做事向来细致,待收了匕,才连花带花瓶都推到了贺兰的面前,笑道:&1dquo;给你。”

  她莞尔一笑,那艳丽的山茶花映着她娇美的面容,当真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淡淡的夕阳铺在她的身上,一片耀眼的灿金色,她那乌黑的眼睫毛极长,随着山风一颤一颤的,弄得人心痒痒。他慢慢地垂下眼眸,望着茶碗中清透的茶汤,淡淡笑道:&1dquo;这儿的茶就是比别家的好。”

  贺兰道:&1dquo;我倒有些怕它的苦。”

  高仲祺道:&1dquo;苦过了就是甜。”他顿一顿,又笑道:&1dquo;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有一座山上有一片很大的茶园,我记得我娘常带着我去茶园采茶,我那时候太小,她背着我,一手捧着茶篓一手采茶,娘的嗓子很好,采茶的时候总是唱歌哄我睡觉,这么多年我都记得。”

  她自从与他相识相知以来,却很少听他提及自己的身世,只说自己是一名孤儿,被人收养长大,今日却听到他自己说出了那些曾经的事qíng,她很是愿意听,便好奇地问道:&1dquo;唱的什么歌?”

  他将茶杯放下,将目光放远,透过窗户遥遥地望着那邗江上的水雾,竟哼起那熟悉的茶山小调来,&1dquo;七月里来七月七,牛郎织女会七夕,茶哥茶妹何时会,茶山茶树来做媒,妹等哥的好消息&he11ip;&he11ip;”

  他哼到最后,那声音却慢慢地低了下来,竟就静静无声了,贺兰知道这一歌能勾起他无限伤心事,便转了话题,道:&1dquo;光顾着与你说话了,我倒有一件事qíng,要求求你呢。”高仲祺笑道:&1dquo;什么事?说来听听。”

  贺兰道:&1dquo;这阵子邯平城里到处都在抓革命党,连我们学校的李主任都被抓了起来,李主任人很好,他绝对不会是革命党。”高仲祺略略一怔,看贺兰那样急切的样子,却是一笑,道:&1dquo;这个你不用急,他如果不是,调查清楚就能放出来了。”

  贺兰道:&1dquo;我就是害怕你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乱安罪名,万一来一个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真是叫人生气&he11ip;&he11ip;”高仲祺看她那样义愤填膺的样子,笑道:&1dquo;怎么?贺兰小姐忍无可忍,要出来做仗马之鸣?”贺兰见他黑眸含笑,那语气竟有几分逗弄的成分,便道,&1dquo;我认认真真跟你说话,你怎么总是笑我?”

  他却笑道:&1dquo;这个时间谈这些话岂不是大煞风景,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贺兰倒没注意,问道:&1dquo;今天比往日有什么特别?”高仲祺凝视着她,微微笑道:&1dquo;由来碧1ang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今天是七夕节,我纵是再忙,也要来与你见上一面,你说是不是?”

  她恍然大悟,那脸就微微地红了红,把头低了下去,将一个茶果子拈在手里,却也不吃,只是看着,高仲祺知道她不好意思了,便伸手过来握着她雪白的手,轻声道:&1dquo;他们这里茶果是极好的,做的小菜也好,若是再有一道雪霞羹,就是锦上添花了。”

  贺兰道:&1dquo;你这个雪霞羹,我简直听都没听过。”

  高仲祺国学通达,博闻qiang识,看的书极多,见她问,便笑道:&1dquo;这个简单,采了芙蓉花,去掉花心,蒂柄,用开水一蒸,再用豆腐一起煮,羹色是红白相间,好似雪上铺的红霞一般,所以叫雪霞羹。”

  贺兰闻言就咯咯地笑道:&1dquo;红霞是在天上,哪里就铺在雪上了,依我看,那红的红,白的白,倒像是血铺在雪上了。”高仲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听闻这一句,却笑道:&1dquo;挺好的一道菜,叫你这样说,谁还吃得下去,反而让人觉得十分凄惨。”贺兰吐吐舌头,眼眸里闪过一抹俏皮的笑意,&1dquo;好罢,是我错了,我坏了你的好兴致。”

  高仲祺道:&1dquo;既然如此,你可要赔我。”

  贺兰便望着他,很认真地道:&1dquo;那我书包里还有五块钱,都赔你罢,多了我也没有了。”她这话引得高仲祺一阵哈哈大笑,看着她的模样,说不出的娇俏可爱,忍不住道:&1dquo;你这样倒像是我女儿一般。”贺兰瞪了他一眼,嗔道:&1dquo;不过比我大了那么几岁,就敢说我是你的女儿,平白无故地占人家便宜。”

  高仲祺眸中含笑,意味深长地道:&1dquo;你别冤枉我,我若是真要占你便宜,早就占了,何必要等到现在,你对我是何等吝啬,你自己心里清楚。”

  那夜色渐渐地笼了过来,小园子里四处亮了电灯,但这里四处花木,枝影幢幢,将光线挡去不少,便显得昏暗了许多,周围又是茶花的香气,贺兰的脸却更红了,如敷了一层胭脂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却解下系在扣子上的手帕,擦了擦手,小声道:&1dquo;我不跟你说了,我回家去了。”

  她要站起来,他却把她的手按住了,她迫不得已又坐了下去,却往旁边挪,挪到他的对面去,他并没有制止,只是笑一笑,忽地&1dquo;啪”的一声打开了古铜色的打火机,那火苗升腾起来,他却按着不放,只看着火苗,周围是麻苍苍的夜色,却只有他手里那一簇火光,格外地鲜亮。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沉默着。

  贺兰突然意识到,他并不是在看那打火机上升腾起来的一点火光,他竟是隔着那火光看着她,看着映在火光里的她,那跳动的火光连着她的身姿,都被一刹那笼进了他雪亮锐利的眼睛里。

  她的嘴唇上涂着淡色的唇膏,被那火光照着,分外地饱满莹润,她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高仲祺手中的光亮忽地灭了,四处又暗了下来,一阵微风,拂过葳蕤的花枝,娇艳的茶花随着晚风轻摆,出簌簌的声响,连带着那平静的一池碧水,都起了一层细细的鱼鳞纹。

  贺兰的心不由得突突地跳起来,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很轻,仿佛是害怕惊了她一般,&1dquo;贺兰,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是天生的媚,一种能让人束手就擒的媚。”她虽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说这样的话,却忍不住大着胆子揶揄他,道:&1dquo;什么媚不媚的,我又不是什么刘小姐,五小姐的,听你说些个哄人的鬼话。”果然,昏暗中就听得他笑了一声,&1dquo;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还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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