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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中有悲伤:&1dquo;我给陈阿姨打电话拜年时,听说你家里出事了。本来想和怜霜一起回来,可她搬到另外一个酒店住,我去找她时,她出海钓鱼去了,所以只来得及给她留言。”
&1dquo;多谢你的关心,我想回家休息了。”我暗示他可以离开了,他却一动不动,只是凝视着我,幽深的黑暗中似乎流转着沉重的哀伤,又似乎是深深的怜惜。
来来往往的人都好奇地看向我们,保安站在玻璃窗内朝我挤眉弄眼地笑,我转身朝一旁的小花园走去,捡了个避开道路的长椅坐下,他坐到我身边。
花坛里竟然有一丛迎net花已经有米粒大小的嫩芽,我盯着研究了半晌。
手机突然响了。
&1dquo;野地里风chuī得凶,无视于人的苦痛,仿佛把一切要全掏空&he11ip;&he11ip;”
&1dquo;喂?”
&1dquo;是我,林清。你的电子邮件我已经收到。凭借你以前的工作经验,有我的保荐,找一份好工作不难。如果你要争取高薪酬,你在mg的这段工作经历很有分量。当然,前提是你能拿到6励成,或宋翊语气真诚的推荐信。否则,就索xing不要提了。毕竟我们不同行业,不好解释你的职业轨迹。对了!生了什么事?你借人高利贷了吗?怎么突然一副钻到钱眼的样子?对工作什么要求都没有,只有高薪的要求。”
&1dquo;谢谢大姐,不过暂时不需要了,我想休息一段时间,暂时不工作。”
&1dquo;苏蔓,究竟生了什么事qíng?”
&1dquo;没什么。”
&1dquo;苏蔓,我可告诉你,你别在那里玩清高!朋友就是用来帮忙和利用的,否则要个屁!你要想瞒就瞒彻底了,否则若让我以后知道是有什么事,你放心,我玩君子之jiao淡如水的时候,你还在高中懵懂幼稚呢!”大姐训斥完,一声断喝,上司的作风尽显无遗,&1dquo;说!究竟什么事?”
&1dquo;我爸爸生病了,各方面开销都会很大,所以我本来想找份高薪工作。可是,今天医生建议我尽量多抽时间陪陪他,所以&he11ip;&he11ip;我想先不工作了,我想多和我爸在一起&he11ip;&he11ip;”说着话,我压在心里的泪水终于找到了一个倾泻口,无声无息已经满面泪痕。
大姐沉默着,没说任何安慰的话,一会儿后说:&1dquo;我明天回北京。”
&1dquo;不用,不用!”
&1dquo;我反正也该回来,好了,明天见!”
大姐挂了电话,我的眼泪却无法收住,一直哭,一直哭,却怎么都没有办法哭完心中的悲伤。我知道终有一天父母会离开我,但是我以为还很远、很远,从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措手不及。
悔恨、焦虑、悲伤、茫然&he11ip;&he11ip;所有的qíng感掺杂在一起,变成了绝望无助,我边哭边说:
&1dquo;我当时应该坚持陪他们去东南亚的,都是我的错。如果我陪着他们,妈妈也许根本不会被撞,爸爸根本不会生病。”
宋翊的眼中有沉重的哀伤:&1dquo;这不是你的错。”
&1dquo;你不明白,我虽然一直没有告诉爸爸,妈妈已经走了,爸爸也从来没有问,但是他已经早就知道了。他肯定很恨自己,他恨自己没有保护妈妈,反倒让妈妈为了他失去生命。我爸爸是孤儿,他跟着他叔叔一起生活,起先他叔叔没有男孩,对他还不错,也供他念书。后来,婶子生了个儿子,就很不待见他,连饭都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更不要说念书了。爸爸只读到小学二年级,就退学了。年龄刚够,就跑去参军,想着至少在部队里能吃饱饭,后来部队转业,因为他会开车,就到单位里给人开车。他没有老人cao心婚事,又很穷,别人给他介绍的对象,都看不上他,一直打光棍。我妈妈是个中专生,三十多年前的中专生金贵着呢!她又长得好看,刚分到单位时,一堆人在后面追。我妈说打水打饭都不用亲自动手,早早的有人做好了。楼道里大家轮流值日打扫卫生,每次轮到我妈妈,等她拿着扫帚去,早已经打扫得gangan净净,她那时候才十七岁,不太懂男女之间的事,还傻乎乎地想&1squo;真不愧是毛主席住的地方,这里的雷锋同志可真多!’”
想到妈妈给我讲述这些时候的语气,我禁不住地想笑,可眼泪却流得更凶:&1dquo;那时候的男同志也含蓄,都帮我妈打扫一年卫生了,可仍没和我妈说他究竟为啥替我妈打扫卫生。我爸就不一样了,自从我妈坐过他一次车后,他就瞧上我妈了,托人帮他去介绍,介绍人不肯,说人家姑娘条件好,多少人都不敢想,你就别想了。我爸就想,你说不行就不行呀?就算不行,也得人家姑娘亲口告诉我。我爸就跑去找我妈,敲开门就说:&1squo;我喜欢你,想和你处朋友,你看看成不成?’我妈吓得半天反应不过来,我爸就说:&1squo;你既然不反对,那我们就处处,这是我对你的表白书。’”
我一边擦眼泪,一边笑:&1dquo;那个表白书我妈一直收着呢!那里面仿照军队的三大注意八项纪律,向我妈保证如何正确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我妈本来被我爸吓了个半死,又被他笑了个半死,然后就想,处处就处处吧!就和我爸好了,后来很多人嫉妒我爸,不明白我爸爸怎么追求到我妈妈的,跑去问我爸,我爸说我就去告诉她我想和她处朋友。那群帮我妈打水、扫地、打饭的人后悔得脸都绿了。我姥爷、姥姥不喜欢我爸,嫌他没文化、家庭又不好,配不起我妈,可我妈一直非常敬重我爸,在家里不管大事小事都会征询我爸的意见,从没觉得自己比我爸qiang。后来我姥爷中风瘫痪了,我爸一直伺候他到去世。我妈说,我姥爷临去前和她说:&1squo;丫头,你没嫁错人,有他照顾你,我很放心。’爸爸也一直没有让姥爷失望,从我记忆中起,我妈只为我生过气、掉过眼泪,和我爸真的是连脸都没红过一次。我现在没有办法想象我爸的自责心理,我也根本不敢和他谈妈妈,我怕一谈,他最后为我qiang打的坚qiang也会崩溃。其实,不是他没照顾好妈妈,是我没照顾好他们,他要怪应该怪我,不应该怪自己。”
我捂着脸,放声大哭。我想妈妈仍在我身边,我不想爸爸离开我,我不想爸爸这样生不如死的痛苦,还要为了我qiang作笑颜。
宋翊掰开我的手,握着我的手说:&1dquo;你错了!我想你爸爸也许有遗憾痛苦,但是并不会自我怨恨。你妈妈救了你爸爸,她应该是含笑而去。两者之中,留下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如果车祸无法避免,我相信你爸爸肯定宁愿要这样的结果,也不愿意让你妈妈处在他现在的位置上,被思念与愧疚双重折磨。你爸爸是个真男人,他比你想象的坚qiang,我想他不是害怕和你谈起你妈妈,他只是想找一个更合适的机会谈,他担心的是你。”
&1dquo;真的吗?”我喃喃自问。妈妈最后安详宁静的笑脸浮现在我的眼前,让我不得不相信,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确是幸福快乐的。可父亲呢?父亲真宁愿活着的是他吗?
宋翊点头,眼中有沉重的哀伤,恍惚间,竟觉得他的神qíng和父亲有几分相似。
他用手为我拭泪,缓缓说:&1dquo;他爱你妈妈,你妈妈在他心中并没有逝去&he11ip;&he11ip;”
他的话语突然停住,我转头,看见麻辣烫不能置信地盯着我们,她脸色绯红,眼中有不能置信的愤怒。
我立即站起来:&1dquo;麻辣烫&he11ip;&he11ip;”
她突然就笑了,一面笑一面向我走来,笑得灿若娇花,走得风摆杨柳:&1dquo;苏蔓,你告诉我让我和宋翊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就是为了让自己更方便躺到他怀里吗?”
我闻到她身上散出浓烈的酒气:&1dquo;你喝酒了?”
麻辣烫冷笑:&1dquo;我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我以为我们的友qíng坚不可摧,你为什么要这样?朋友的男朋友就这么诱人吗?你就这么下贱吗?”
宋翊沉声说:&1dquo;怜霜,闭嘴!”
麻辣烫震惊地看向宋翊,哀怒伤jiao加,讥笑着说:&1dquo;你竟然生气了?真是不容易!我盼了这么久的怒气终于来了,早知道苏蔓是你的心尖rou,动不得,我省了多少工夫!”
她说着话走到我面前:&1dquo;我真不想上演这么狗血的剧qíng,可我也不是被人欺负到头上,里面吐血还要面上高雅地走开的人,淑女让你做,我只愿做泼妇&he11ip;&he11ip;”她扬起了手,没等宋翊反应过来,&1dquo;啪”的一声,响亮地扇在我的脸上。
我捂着脸,呆呆地看着麻辣烫,麻辣烫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打了我,而我竟然连避都没避。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眼中有惊、有伤、有怒,各种错综复杂的感qíng闪过,却只是倔犟地咬着唇,看着我。
宋翊怒声问:&1dquo;你疯了吗?在海南不问理由地闹,回了北京仍然闹,你能不能不要总自我为中心,稍微关心一下你身边的人?”
麻辣烫把眼中所有的qíng绪都深深地藏了起来,只剩冷漠倔犟。她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我说:&1dquo;你竟然骂我了?为了她?”她转身就走,步履虽然踉踉跄跄,腰却挺得直。
宋翊眼中闪过后悔,我说:&1dquo;我没事,你快去追她吧!她这段时间心qíng不好,又喝醉了,你去看着她点。”
他站着没有动,眼中有挣扎和痛苦,有对我的不放心,可也有对麻辣烫的牵挂。
我低着头,快地跑向家里。
一口气跑回家,关上门,背贴在门上,整个身子抖得如秋风中的枯叶。麻辣烫的一巴掌彻底将我打醒,我震惊地现,我一直辛苦维持的友谊,其实在我的辛苦维持中早已经渐渐远去。
我和麻辣烫彼此信赖,也从不对彼此客气。我怕麻烦别人,我怕欠别人的人qíng,我怕别人表面客气、心里已不耐烦,但是我从不认为麻辣烫为我做什么事qíng是麻烦她。在我心中,她是如我父母一样的亲人,对亲人而言,为彼此的付出不是麻烦,是理所当然。这一次的事qíng,换成以前,也许我早已经给麻辣烫打电话,让她回来陪我,握着我的手,让我能更坚qiang,更有勇气。可是,我自始至终没有告诉她任何消息,我为了保住我和她的友谊,苦苦压抑自己的感qíng,可我的苦苦压抑却正在毁灭我们的友谊。
我已经很久没有告诉过麻辣烫我究竟是快乐还是痛苦,我对她说了无数谎言,我的心事在她面前成了秘密,我在她和我之间筑起厚厚的城墙,戴着一张虚伪的面具。她是不是早感受到了我的变化?她一直努力约我出去玩,找我谈心,是不是在尽力挽救?可我却在自以为是地维护友谊中坚决冷漠地将她越推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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