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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瑛笑，如一尾鱼滑进他的怀里，细软的手指一点点绕过他的肩颈，触到耳垂。

  帘帷轻摇，风雨拍打着楹窗，屋檐下的落水声清泠急。

  她忽然哭起来，滑腻如脂的手臂尽是被周瑄攥过的痕迹，周瑄急了，上前想去安抚，却被她嫌恶的躲开。

  她眼眶微红，泪珠一颗接一颗的掉，拢起衣裳咬牙切齿的恨道：&1dquo;你可知我是谁?”

  周瑄怔愣，下意识去回：&1dquo;你是十一娘啊，还能是谁。”

  谢瑛却拼命摇头，伸出手指对向他：&1dquo;你记明白了，我是六郎的妻，我是云六郎的妻!”

  云六郎的妻!

  周瑄脑中轰的一声，再往前看，榻上那男子的脸忽然变样，正拥着谢瑛跌进重重帘帷当中，谢瑛铺散的黑被他压在肘间，他令她欢愉，令她低哭，俊俏白皙的脸突然转过头来，冲他笑道。

  &1dquo;我就是云六郎!”

  周瑄猛地坐起身来，剧烈的动作扯得帘帷撕拉一声，连带着小几上的瓷盏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承禄赶忙进来，甫一抬头，便见身着里衣的圣人，兀的从墙边楠木架上抽出长剑，一剑横劈开来，紧接着落地宽屏断成两截，咣当倒了下去。

  他身形颀长，墨散开与漆色里衣混在一块儿，通身上下透着股凌厉杀气，挺拔的肩膀兀的一颤，周瑄抬起头来，幽眸随着剧烈的呼吸转至浓烈，如寒冬腊月冰面上凝结的霜雾。

  何琼之在外殿，正捏着樱桃毕罗往嘴里塞，听见动静噌的站起来往殿内冲，顺手往腰间去摸，才现佩剑卸去，跑到门口一把抄起长颈玉瓶，踹开大门。

  周瑄往外瞥来，沉肃的视线上移，看向何琼之高举的玉瓶。

  &1dquo;都出去。”

  承禄怕何琼之吃腻了，便给他端来茶水，将一盏盐放在旁边。

  何琼之小声问：&1dquo;陛下做噩梦了?”

  承禄点头，&1dquo;昨儿便呓语不断，原以为睡得长睡得好，没想到起来了好大一通火气。”

  何琼之拂去衣服上的毕罗渣子，正襟危坐，抬头便见周瑄换好常服阔步走出。

  当年周瑄被遣出京，何琼之一路随行，刀尖舔血的日子共同撑过，自然是忠信仁义，最得周瑄信任。

  初回京城，郊外伏杀案尚有主谋没有落网，何琼之暗中查访，总算有些眉目。

  他与周瑄禀报完公事，便说起朝中提拔的官员。

  &1dquo;陛下，孟家进京了，住在忠义伯爵府，就是十一娘的夫家。”

  何琼之粗枝大叶，并不知晓周瑄和谢瑛曾经有过一段亲密关系，何况当时两人有意避讳，他也只知道两人闹翻，后来没了联系，至于为何翻脸，他是不知情的。

  周瑄嗯了声，&1dquo;孟季同的外甥也到了吗?”

  他问的是澹奕，何琼之一下明白过来，点头道：&1dquo;人已经去工部屯田司报道了。”

  多年前，澹奕与谢蓉一见钟情，若非谢宏阔从中阻挠，两人或许早就喜结连理。

  澹奕出身寒门，现下也不过被圣人提到六品员外郎的位子上，攀附权势的谢宏阔岂会容忍长女嫁给这等寒碜之人，当机立断给谢蓉定下和崔家的婚事。

  好好的姻缘，就这么被棒打鸳鸯了。

  周瑄扶额，眉心蹙紧。

  何琼之问：&1dquo;陛下可是头疾复?”

  那时周瑄遇袭，对方人手是他数倍之多，最后杀的只剩他自己，一人一剑殊死搏杀，甲胄上溅满鲜血，剑刃打卷全是豁口，幸亏撑到何琼之的援兵。

  那一战，让周瑄留下时常头疼欲裂的后遗症。

  &1dquo;不妨事，城外伏击案你抓紧办，别打草惊蛇，该抓的人，一个都别放过。”抬眸看着何琼之，拇指摁在瓷盏边缘。

  承禄吩咐小黄门去请尚药奉御，挑帘看见外头开始飘雪，想到过会儿要去弘文馆，便又折返回来。

  周瑄在边境待过数年，体力甚好，自是不用轿撵。

  如此，承禄便去预备保暖的物件。

  何琼之陪同周瑄用了几口早膳，前几日搬宫，门下省忙的不可开交，又因朝官员更迭，人手不足，不少官员索性宿在馆中，便于规整编纂。

  隋侍郎建议招募经生、书手，周瑄批复下去，虽可缓解人力问题，到底还是需要开科取士，弥补诸多缺口。

  两人自紫宸殿徒步去往门下省，途径史馆斜对面高墙时，周瑄瞥到一抹秋香色身影，却一顿未顿，抬脚离开。

  谢瑛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水珠洇湿眼眶。

  天太冷了，浓黑如墨的半空破开口子，直往下扬洒雪花，空气中宛若流淌着霜雾，而那人从雾气中阔步走来，身影如同青松挺拔俊逸，黑色皂靴没有片刻停留，拐进楹门，踏上高阶。

  前面黄门躬身说道：&1dquo;夫人怕是要多等一会儿，圣人去了弘文馆。”

  谢瑛面色苍白，手脚抖，风雪沿着兜帽袭进领子，后颈又湿又凉。

  黄门觑了眼，心里暗暗叹气：以往圣人都没来过，本想领个轻快活儿，看来是不能够了，也不知是他倒霉还是这位夫人倒霉。

  他跺了跺脚，把手抄进袖中。

  谢瑛见状，从腰间取出钱，递过去：&1dquo;中官大人，劳你费心跟我受冻，你有事便去忙，我再等会儿。若圣人还不出来，便也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