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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罗搁下喷壶,矮身坐在美人靠上,淡淡道:“噩梦罢了。”
裴勖之紧紧合上双目,复又睁开,似是心有余悸,“太真实了。”
青罗往水里投了把鱼食,顷刻间,大群红鱼浮上碧波,数十张嘴圆张着,竞相争食,“我不是好好的么?再说宫中哪来的塔?”
“怎么没有?陛下正预备造一座石塔,已请了术士相地,”裴勖之在一旁坐了,与她一同望着鱼群,“我甚至记得叛军头目的样貌。”
青罗拿锦帕抹了抹手指,问:“裴勖之,你杀过人么?”
裴勖之摇头,湛澈的眸中却陡地涌现杀意。
青罗执帕的手搁在膝上,漫声道:“你替我打听个人,杜万玄,万年县人士。”
裴勖之奇道:“他是谁?”
青罗只道:“找到再与你说。”
幼时她也常这样神神秘秘的,瞒到最后,俱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所以裴勖之没再问,往池里撒了些鱼食,忽道:“明日我去虎贲营上值。”
虎贲营是南衙禁军的一支,非天子亲卫军,只负责京畿一带防务,于城外扎营,未奉诏不得擅自入城。
前世裴勖之也在□□营,只不过是个挂职的郎将,不曾去过一日。
青罗想起她还问过他为何不去。
裴勖之听了不高兴,“我去了,谁陪你玩?”
她当时说了什么?
“我去求父皇可好?叫他调你到千牛卫,你入宫当值,咱们便能一起玩了。”
裴勖之起初还笑,笑完便说她傻。
“你当千牛卫那么好做?陛下身边离不得人,当值必得整日伴在左右,哪来功夫陪你?”
她不明白,“一步也离不得么?父皇这样好,竟还有人要害他么?”
裴勖之没立即答她,过片刻才道:“陛下自是好人,外头坏人多。”
后来偶然听裴国公在父皇面前骂他不成器,说他嫌军中将卒粗鄙,饮食不惯,日日骑马来回又恐颠簸。
是以裴世子未在军中历练过,剑术亦不精,虽则仗剑,那剑却是把虚有其表的君子剑,不能御敌,无法自保。
青罗想起他用来救她的那把残剑,眸中险些涌出泪来。
又想他是裴国公府长房唯一的嫡子,为何不入宿卫禁宫的千牛卫?
千牛卫是天子的贴身卫军,非得天子信任,不可入值。
父皇不信任裴勖之,抑或裴勖之学艺不精,入不了父皇的眼?
青罗将她见过的千牛卫在脑中过了一遍,也有些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在内的。
水下觅完食的红鱼摆个尾,遁入深处,哗啦一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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