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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掌柜是枪不离身的，土匪的习xing，上炕都带着枪，双枪一左一右摆在枕头边儿，人在枪在。

  城墙雉堞之后人影憧憧，&1dquo;咔咔”枪栓声四起。息栈心知不妙，低声吼道：&1dquo;快撤后，撤后！”

  土匪军顷刻间撒丫子后撤了五百米，躲开汉阳造的she程，一排枪子儿硬生生地打进huang土岗，留下一片坑洼。

  黑狍子举枪怒嚎：&1dquo;他奶奶的你个纳穆萨，有种儿出来跟爷爷们打！你个缩头大王八！”

  息栈吼道：&1dquo;黑pao头，你不许胡乱开枪！”

  &1dquo;二当家，那咱咋办？！”

  果然，城楼上遥遥传来轻蔑的冷笑：&1dquo;哼哼，1ang崽子们有种儿敢开枪，下一回扔下去的，可就不是镇三关的枪了，也许是他的胳膊、腿儿啥的，胳膊腿切完了就扔他的脑袋，你们看着办！”

  纳师长这话就似无数根锥子戳进小凤儿的心肝，痛入百骸。

  息栈手里攥着大掌柜的枪，咬唇想了片刻，吩咐手下：&1dquo;撤回去！”

  &1dquo;回去？！二当家，这，这，就这么回去，那咱当家的咋办呐？您可不能把他扔下就不管呐？！”

  息栈这半日长途奔袭，连一口水都顾不上喝，衣服也没有穿齐全，瘦削的身板儿在风中颤栗，又累又饿又冻又着急。一听这话，真是急火攻心，内里气血倒流，胸中一股腥气奔涌上来，直着喉咙勉qiang吞咽了几次，才给压回去，没有当场喷出心头的鲜血。这时只觉得眼前一片昏花，天旋地转，在马上支持不住自己的身体。

  &1dquo;咳，你没事儿吧？”一旁的小柳师长眼明手快，一把扶住摇摇yù坠的息栈。

  息栈深深盯了一眼城楼，咬紧牙关，低声吩咐：&1dquo;我们不能聚集这里，这样恐让当家的遭遇毒手。咱们先回去，再想其他办法&he11ip;&he11ip;”

  撒出去一群&1dquo;cha仟”的，打听回来消息才知道，张家大院也被封了。

  官府不知为何这次下了狠手，也知晓了张大稗子与野马山土匪有瓜葛，大掌柜前脚一走，马家军大头兵后脚就包围了张家。

  好在张大稗子在乡里颇有威望，马云芳并没有打算对付张家人，只是派持械兵勇包围了院落，外边儿的人不许进，里边儿的人不许出，也就没法子进出通风报信。

  从靖边警备司令部里探出来的口风儿是，野马山大掌柜这回是死定了，重罪。

  使多少银子都没有人敢掺和这事儿，捞不出来。

  罪名根本不是什么占山为匪。这年头关内好几拨人、好几个&1dquo;朝廷”，互相都打成一锅粥了，谁还顾得上去关外抓土匪啊！

  大掌柜的罪名其实是私通和窝藏共匪。

  在那个&1dquo;谈红色变”的年月，只要是跟红党有关的人员，统统会被牵连，抓捕入狱的&1dquo;政治犯”无数。野马山绺子竟敢顶风作案，勾结红党，不仅救走红匪俘虏，还帮助红匪军从河西走廊暗渡陈仓，逃脱了马家军的追捕。红西路军几个大头目漏网，委员长电话中斥责马家军剿匪不力，擒贼没有擒王，灭了一堆小卒子管个屁用！

  马云芳这一趟与红匪军激战，本已损兵折将，竟然没有捞到功劳，气得嗷嗷叫，一腔怒火可不是都要泄到镇三关头上，搅和了他的一盘好菜！

  若是为匪的罪名，虽说与老马家是二世死敌，却总能有使钱转圜的余地。可是摊上这么一个勾结红党的由头，犯了时局的大忌。马云芳一通电话打到南京，把剿匪不力的罪责推到了土匪头子身上。委员长吩咐一句话：问清楚共匪的去向与窝藏地点，问完了将这人满门抄斩！

  &1dquo;满门”就算了，大掌柜是孤家寡人一个，唯一可以算作&1dquo;家人”的，就是媳妇息栈。

  第七十九回。息鸾亭涉险诱马

  yīn云压顶，迷雾罩城。

  冷月拨开墨黑的云层，撒下一瀑刺目的白光，森森地吞没人心。

  玉门关靖边警备司令部。

  因为抓了重要人犯，里三层外三层地重兵把守，几道门儿的守卫胸前都端着微型冲锋枪。

  地牢中yīn冷chao湿，寒气袭人，遍地霉的稻糙。墙dong犄角窸窸窣窣，似有老鼠刨dong筑窖，小蛇攀爬歇脚。

  木栅栏之外，1ang犬狰狞吠叫，跃跃yù试；木栅栏内，一条银蛇上下挥舞，火钳&1dquo;滋滋”喷吐白气儿。

  那一道银蛇是用极细极韧的铁索扭成的一根钢鞭，仔细瞧才能现，整条鞭身都带有毛细倒刺儿。这一鞭抽打在人身，掠过皮rou，立时划破无数道细微的血口。一鞭又一鞭，痕jiao叠着摞上旧痕，血口子密织成一张细碎的网。

  滴滴鲜血从撕裂的伤口中洇出，缓缓汇聚，沿着胸腹的yīn影轮廓流淌而下，&1dquo;啪嗒”、&1dquo;啪嗒”，滴在糙堆中。

  木桩十字架上捆绑的人，是先用绳索捆扎四肢，再用铁索走斜十字绑紧，生怕这人会挣脱跑掉。

  钢鞭撕扯卷裹，纠缠凌nüè，无休无止。

  这玩意儿可比息栈当初挨的那马鞭子厉害多了。马鞭毕竟是用来抽马屁股的，当然不能还没上得战场，&1dquo;哗啦哗啦”几鞭子，马屁股皮开rou绽，马儿被打废了！

  受刑的男人眉头蹙紧，双眼微闭，一声不吭。额头的汗水蜿蜒流淌，从铿然突出的眉骨上滑落，与身躯上的几路血水汇合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