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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女子们总被他人决定一生,甚少有自己拿主意的时候。她们被驯养成了习惯,根本没有“这是我的事,我来做主是理所应当”的观念。
诸如“我决定我要做什么”这类的话,很多女子是不敢轻易说的。
“就像她方才说要出门,脱口便是请您指派随行之人,而非询问您是否同意允准,”叶冉若有所思,“这说明她很惯于决断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且对此习以为常。如此风范,当世女子之中,属下只十七年前在天子王姬身上见过。”
“这不就是咱们想要看到的?”李恪昭提笔蘸墨,“听起来,你对她观感不错。”
叶冉啧声摇头:“属下观人从不片面武断,日久才能见人心,尚需多看看再做定论。不过,她今日穿了烟霞锦,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若是前者,那她眼界、心胸也不过如此。”
李恪昭愣了愣:“嗯?她穿的烟霞锦?”
叶冉的大黑脸上立刻布满了嘲笑:“合着您与人面对面说了那么久的话,却连人家穿的是什么都不知?!不过也是,您早到了知慕少艾的年岁,只顾盯着人家姑娘的脸看,也算人之常情罢。”
李恪昭浑身嗖嗖冒起冰寒杀气:“胡说八道。我哪里只顾盯着她脸看?敬你年岁长我一轮,滚去领十杖以儆效尤!”
他只是觉得,她眼睛会说话,只要骨碌碌一转,就有许多出人意料的想法与见解。还挺有意思。
*****
容茵去找人套好车,并将车停在府门前等候。岁行云在飞星的随护下出得门来,就见那岁敏还顶着细雨跪在阶下。
奇怪的是,岁敏身旁站了位婢女,明明带着伞却不撑开替她遮挡。
苦肉计?图什么?岁行云蹙眉,回以眼神询问飞星。
飞星无奈撇嘴,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看明白。
一时无解,岁行云也不再搭理。
容茵撑伞上来迎,岁行云便拎了裙摆拾级而下,目不斜视地绕过岁敏,径自要往马车停处去。
岁敏在此地已跪了将近一个时辰,先前并无旁的异动,此刻却忽地咬了银牙,红着双目含恨瞪来。
“毕竟姐妹一场,何苦如此耀武扬威地奚落于我?”
岁行云有些懵,止步回眸,茫然指了指自己:“我都没理你,何来‘耀武扬威地奚落’?”
岁敏似受了极大刺激,目眦尽裂。她重重挥开身旁婢女,以手撑地摇摇晃晃站起来,通红着眼咬牙,转身就走。
岁行云有些懊恼。岁敏突然半途而废,今日就没法知晓对手下一步的打算,如此李恪昭又被动三分。
可她确实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将岁敏惹急眼了,又不能将人叫回来,明言劝她继续按照齐文周给她的指令行事。
于是只能悻悻上了车。
飞星与车夫一道坐在车辕上。车厢内,容茵一边替岁行云暖手,一边偷偷笑。
岁行云蹙眉,反握住她的手:“容茵,你老实说,方才她忽然气成那样,可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就这个呀,”容茵笑弯眉眼,指指她身上的烟霞锦,“这是当初六公子送的登门礼!族长说过,这只缙国才有,专供公室宗亲,寻常人花再多钱也买不着的!”
去年蔡王初次遣使往希夷山替李恪昭求娶岁氏女时,李恪昭本人虽不必到场,却也礼数周全地备了缙国特产做为登门礼,由蔡王钦使转交岁氏族长。这烟霞锦便是其中之一。
后来王前卜官测出与李恪昭八字相合的两人是十四姑娘岁敏与十六姑娘岁静,因岁静年岁尚幼,族中便拟以岁敏允婚。
可岁敏不愿嫁给一位异国质子,横刀夺了原主婚约急嫁齐文周,所以烟霞锦才到了岁行云这里。
也就是说,这有市无价的烟霞锦,原本该是岁敏的。
“当初的事,奴婢可都听说了。她夺婚本就不对在先,竟还欺人太甚抢走您绣好的嫁衣!”
容茵气哼哼道:“早起时听人说她跪在府门口,奴婢寻思着姑娘多半是会与她相见的。便想着,等她瞧见了这烟霞锦,好生比比六公子怎么待您,她那夫君又如何糟践她,那还不悔得肠子青,气得眼歪鼻斜?”
容茵跟在岁行云身边小半年了。小丫头见识不大,胜在没什么坏心眼,又是个知好歹的。
岁行云待她好,她自就“同仇敌忾”地看待岁敏。
虽知这小动作没大用,但能将对方气到,容茵觉得那也算为自家姑娘小小出了口恶气。
“你维护我,我很高兴也很感谢。但这类后宅惯用的小动作,往后切莫再使了。靠着所谓‘夫君的宠爱’来与人争长短,这有多大个意思?虚耗精力又跌架子,便是赢了也没得什么真威风,弄不好还会坏事。”
总算明白岁敏为何忽然大受刺激,岁行云没好气地笑着拍拍容茵的脑袋。
容茵这算是好心帮倒忙。
对岁行云来说,搬“夫君的宠爱”来找场子这事,效用无非就如“癞蛤子爬脚背”,只恶心人却将人咬不疼,在她这里算是丢人现眼的下乘手段。
况且,她前脚才信誓旦旦与李恪昭谈过休书之事,两人虽无明言,却也默契地定论了她的下属身份,她却扭脸就来这么一出,李恪昭不定怎么看她呢。
再说了,后世姑娘行止担当不输男儿的。哪怕只是扯皮斗气的事,也不屑拉扯伴侣出来含沙射影示威于人。
即便她将来当真与心仪之人成婚,也断不至于用“炫耀伴侣”来报仇制胜。
不过容茵毕竟也是为了维护她,她不好再苛责求全,只能耐着性子教:“容茵你记住,有仇报仇没错。可咱们不计较则罢,若要计较,出手就得想着击中对方真正痛处,那才叫磊落爽利、快意恩仇。”
岁小将军站着是山,倒下是树,不管是不入流的吵嘴骂架,还是费心耗神的明谋暗计,自己的事就得自己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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