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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就是一整天都在想,奴籍的人,难道就不是人了吗?
就像那些佃农。他们要承担极重的赋税,交不出来就要卖儿卖女。似乎因为他们这个身份,他们便应该是这样,没有任何不对。可如果反过来想,佃农难道就不是大齐子民了吗?
朝廷说要百姓安居乐业,佃农就不是百姓了吗?
谢迟心下五味杂陈,便自己去内室里闷着了。直至晚膳端上来,才又去外屋。
减兰站在一旁束手束脚地服侍他用膳,刚帮他夹了一片小炒牛肉,他就觉得受不了了。
“……你坐,一道用吧。”他头也不抬地吩咐刘双领,“添副碗筷。”
减兰都快哭了,她怎么看他这副样子,都觉得是心情极差。这样的情况下要她伺候,她简直担心自己活不到明天。
一顿晚膳吃得死一样的寂静,晚膳之后谢迟独自出去散步消食,减兰则被请去沐浴更衣。
然后,谢迟这一散就散到很晚时才回来。他如临大敌般地走进书房,减兰已经在被子里等着了。
她见他进来便要下床见礼,谢迟忙道:“你别动。”
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令他完全不想看她单穿中衣是什么样子。
减兰便又僵硬地躺回去。书房的床原只是供他熬夜苦读时休息的,并不太宽,两个人睡虽然也够,但显得窄了些,会靠得特别近。是以谢迟一在床边坐下,就感觉背后的人似乎努力地躲了躲。
他没敢回头,坐在那儿低着头问:“你也害怕?”
减兰就不敢动了,须臾,轻颤着答说:“没有……”
谢迟叹了口气,又枯坐了会儿,问说:“夫人这两天怎么样?”
“挺、挺好的……”减兰现下一想叶蝉就心虚,硬逼着自己和他搭话,“夫人待人好,也会哄自己开心。”
接着就又是沉默。
谢迟一直背对着她坐着,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减兰也不敢问,更不敢催他赶紧就寝,只能提心吊胆地等。
咫尺之遥,却仿若隔了一道天堑。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他忽地又开了口:“减兰,若给你个许愿的机会,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啊?”减兰愣了愣,“君侯您……怎么这么问?”
“这回是我对不住你,你有什么想要的,我满足你。”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奇怪的鼓足勇气的感觉,减兰却愈发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如果说今日之事亏欠了什么人,那不该是亏欠了夫人才对吗?
她于是怔了好久都没有答话,稍回过神,觉得不能不答了,才道:“奴、奴婢就想好好活着,别的……没什么想要的。”
谢迟点了点头,好像在应她这要求。然后,他终于转过了身,目光落在她面上。
他原本回来得就晚,又已枯坐了至少半个时辰,现下天色已经很晚了。可看看她,他还是……
“唉——”谢迟懊恼地叹气,又别过头去。
他下不了手啊!
至少今天下不了手。谢迟想,自己今天可能是太累了,这样的事情,他或许还是该找个没什么别的事的日子?
他不知不觉就被这理由说服了,前后不过用了片刻。方才枯坐了半个时辰才鼓起的勇气,在这短短片刻里被击得渣都不剩。
他于是一咬牙便站起了身,惊得减兰面色一百。
然后他回过身道:“你不必急着回去,在这儿好好睡吧,明天睡够了再起。”说完便转身走了。
减兰呆在被子里,怔怔地看向在门口同样傻着的刘双领。刘双领觉察到她的目光,讷讷地道了句:“那您就……就睡吧!”说罢赶忙去追谢迟。
谢迟一路上半步都没停,就风风火火地杀去了正院。正院卧房里,叶蝉已经搂着元晋睡了,但还没睡熟。闻得嘈杂声迷迷糊糊地扭头看,接着就悚然发觉身边有个人正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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