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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长安惊道:“不错,谢公子果然高明。”
他见谢少棠所言,比大多数的所谓名医神医高明甚多,忙又道:“四年前,他叫人用极厉害的掌法打了一掌,那人却又故意打他不死。当时我用真气勉强保住了他的性命,只道没事了,谁知半年后,这孩子突然病,幸亏当时是在嵩山附近,我闯上少林寺,蒙德闻大师慈悲,赐了五颗大还丹,才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原来那人使得是阴寒掌法,寒毒入体,纠缠于肺腑经络之中,那掌法极为怪异,不但驱之不尽,更是散入经脉盘踞不去。此后几年,我只能靠内力压制他体内寒毒,还要以人参、灵芝等物给他续命,燕某一生浪荡江湖,也没什么银钱,只好想出个收钱教人功夫的办法,倒教谢公子见笑了。却不知刚才公子所说脉不妥究竟何意?”
谢少棠这才明白,燕长安收钱教徒实非所愿,以他这样的性格身份,又岂会为钱做事。只是为了沈放一条性命,他却什么也不顾了。
看燕长安虽正当盛年,两鬓却已见不少白,内功精湛之人,年过六旬,须不白的人都大有人在,燕长安壮年白,实是这几年焦虑所致。谢少棠道:“脉管充盈小,搏动较小者为细脉;脉管弹性差、欠柔和者为弦脉;脉体柔软无力者为濡脉、缓脉。种种脉象都是说此子经脉受损甚重。”
燕长安道:“公子可有妙法?”
谢少棠默然摇了摇头,道:“此病深入肺腑,已不是金石药剂所能为之。”
燕长安长叹一声,道:“这一两年情况更糟,原先他几个月才会病一次,这两个月却已经犯了五次。这病作起来,着实厉害,偏生这孩子又倔强的很,怕我难过,就是再痛他也不肯喊痛。其实他若大哭大闹我心里反倒能好过些,你莫看这孩子调皮捣蛋,其实懂事的很。以他的性格,但凡能撑过去的事情,他都不会出声。”停了一停,眼睛望着丛林深处,其实就算谢少棠不说,他也知沈放情形越来越坏,只怕时日无多。
谢少棠看燕长安眼角隐隐已有泪光,不敢再看他,知此人好面子,定然不愿别人看他落泪。他纵横江湖,只凭燕长安三字就能叫江湖好汉折腰,奸人破胆,但他心中的烦恼苦闷,却又对何人去说。谢少棠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
燕长安也没留意,低声道:“时候不早了,谢公子也睡吧,明日也莫要提今晚之事,放儿面子薄,不喜欢别人知道。”
谢少棠点点头,沉默半晌,突道:“我丰都县有一位名医,叫薛青山,医道甚是高明,莫非燕大侠就是为此而来。”
燕长安道:“不错,正是,正是,这薛神医如此有名么?”心中大感振奋。
谢少棠道:“薛青山杏林高手,丰都左近是无人不晓。只是……”
燕长安道:“公子但请明言。”
谢少棠道:“恕在下直言,丰都县是小地方,又多是乡野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薛青山医术尚可,也只是治些跌打热的小病,外面的很多传闻,却是当不得真。”
燕长安闻言心里一颤,他真正是病急乱投医,但凡听到有谁医术高明,那是必然要去看的,这一路行来,不知道见了多少名医神医,只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大多是庸碌之辈。知道谢少棠所言极是中肯,定然非虚,只是希望突然湮灭,沈放又是一日坏过一日,叫他更是心乱如麻。
谢少棠道:“燕大侠莫要心焦,此人不行,但我知另有一人,或可医得了小公子。”
燕长安忙道:“公子快说。”
谢少棠道:“丰都城西六十余里,过陈家庄,有一四方山,山中有一寒来谷,听闻谷中有一隐居的高人,岐黄之术,天下无双。”
燕长安道:“不知公子是听何人所说?”
谢少棠道:“这位前辈也是江湖中人,丰都虽小,却也有些武林人物,我也是听人提及。”
燕长安连连点头,若此人是江湖中的前辈高人,那医治之望又多了三分。喜道:“不知公子和他可熟,能否劳烦引见一二。”
谢少棠道:“自当从命,此人虽未见过,但乡下地方,人情简单,拐的几拐,却也能攀上交情。我们也不用再去丰都,明日向西,过二十里便有渡口,我们再过江去往四方山。”
燕长安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谢少棠道:“我性命都是大侠所救,切莫言谢。”
两人又说一会,谢少棠自回去睡了,燕长安却一直坐到天亮。第二日早上醒来,沈放果然和没事人一样,照样有说有笑。那谢全和他两人也熟了,不再拘谨害怕,他年纪大不了沈放多少,也是年少好动,两人越说越是投机。燕长安与谢少棠并肩而行,给他讲些江湖上的奇闻轶事。
没过多久,一行人出了山道,折道向西,沿着山脚的大路继续前行。
将近傍晚,到了一个小镇,镇名青石镇,就在渡口之旁,寻了家客栈。
几人吃了饭,燕长安果然拿出一个红布包,里面裹着几根人参,无一不是价值百金的上上之品,交给店伙,叫他去熬参汤。
那店伙见一行人甚是与众不同,本已小心伺候,再见他拿出这么名贵一枝人参,更是对几人加倍奉承。沈放却摇头道:“天天叫我吃这些草皮树根,吃的我屎都拉不出来!”
燕长安气道:“什么草皮树根,都是上好的人参、灵芝。”
那参汤需用文火慢慢熬制,四人都在一屋,闲聊几句,谢少棠讲些传奇故事,燕长安也说些江湖轶闻。
说到半夜,谢全却是困的不行,谢少棠便叫他回房安睡,谢全站起身来,突地一个趔趄,却是被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却是燕长安的一个长长包裹。
燕长安伸手拿过,见谢少棠好奇,道:“这是我的一件兵刃,日常官道上行走不便,是以包裹起来。”
谢少棠道:“哦,原来是燕大侠神器,可以一观否?”
燕长安将包裹慢慢打开,露出一件兵器,正是先前在里县所得的宝剑,道:“倒确是一把好剑,公子请看。”
谢少棠奇道:“这兵器曲柄弧鞘,不是把刀么?”
燕长安慢慢将那兵器抽出一半道:“两面有刃,实是一剑,只是剑身却是弧形,倒也少见。”倒转剑柄,递了过去,又道:“宝剑出鞘,不见血,归则不祥,谢公子这样看便是,莫要整个拔出。”
谢少棠点头称是,接过剑来,手上一沉,那剑竟是出奇的沉重,谢少棠看了好半天,一言不,脸上惊异之色却是越来越重。
灯光下那剑出绿莹莹的光芒,剑身绿光流转,竟显得晶莹剔透,宛如上乘的宝石一般。更古怪的是,那剑带着丝丝凉意,隔着刀鞘,仍是感觉触手冰冷。剑身近柄处有两个奇形怪状的字。谢少棠皱了皱眉头道:“飞卢?”
燕长安喜道:“谢公子果然认得,我问了好多人都说不识这两字。”
谢少棠道:“这是先秦的石鼓文,这两个字应是“飞卢”之意,先秦时文字音、字形都和当今大不一样,这两字读音殊难考证,但字是“飞卢”不假,石鼓文上承西周金文,下启秦代小篆,自唐现此文字以来,研习书法者都要学习,倒也不是十分冷僻。”
燕长安道:“先秦时?难道这剑竟是春秋战国古物?”
谢少棠摇头道:“这剑虽不知是什么金属所炼,但如此沉重坚硬之物,定要到汉朝以后才有此冶炼手段,先秦的时候是决计炼不出来的。这字想是剑的主人有心复古而题。”谢少棠说话之时始终留意燕长安神色,见他神色如常,似乎颇是奇怪。
燕长安点头道:“这剑非金非木,我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总之是生平未见,而且谢公子你再看看,这剑还有一样古怪。”
谢少棠道:“是,我方才也是奇怪,寻常刀剑,都是先锻出刀身剑身,再配上刀柄剑柄,剑柄又分剑、剑茎、剑箍、剑格、剑锷,剑身也分剑脊、剑从、剑刃、剑锋,更不要提还剑柄内还需有固定的铆合,但这把剑竟是浑然一体,连锻打研磨的痕迹也无,难道这竟是一整块模具浇铸而成?”
燕长安点头道:“谢公子果然好眼力,这也是我奇怪之处,但浇铸出来的器具不经锻打,脆弱不堪,且各部位均一,重心分散,更做不得兵器。好的刀剑各部位刚柔不同,须得细细打造研磨。此剑削铁如泥,实乃罕见的利器,又怎能是浇铸而成。不过剑上这飞卢两字也是非涂非刻,好像是长在这上面,当真怪异。”
谢少棠道:“这倒不奇,古书有载,西域有巧匠,善用染料,可以金石醋水等为料,使字入金石,而外不着,具体的法子不知道,却也不算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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