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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珠帘向里望去,影影绰绰间,仿佛见了大老爷身影,西府那对父子,却不知去向。
姜红菱心中微有不安,不知是否出了什么变故。
少顷,进去的人出来,说道:“大奶奶且回去罢,老太太晓得奶奶的好意,只是这会儿实在没力气见人。”
姜红菱早知必是如此,还是说了几句场面话,方才回转。
顾王氏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湖绿色龟鹤延年蚕丝薄被,双唇惨白干枯,一头银丝微有几分凌乱摊在枕上。
听到动静,她抬眼看着立于床畔的长子,冷哼了一声:“你现下倒知道在我跟前立规矩,但凡你平日里知道管束府里这些小辈们的规矩,又怎会弄出这样的事来?!如今闹成这样,要怎么收场?!”
顾文成双臂垂于两侧,低头任凭母亲呵斥,半晌才回道:“母亲教训的是,然而今日这事……”
顾王氏长声叹道:“他做下这样的事来,你却叫我怎么救他?”
顾文成慌忙跪在床畔,苦苦哀求道:“母亲,忘苦纵然荒唐,但我已年过四旬,膝下只这么一个孽障。绝了他,便是绝了我!你今日就大发慈悲,饶这畜生一条性命,权当与儿子留个香火!”说着,便捣蒜也似的咚咚磕头下去。
顾王氏双目紧闭,口中念着佛号,过了片刻,方才又睁眼说道:“罢了,我是哪世里造下的冤孽,这世里遇上你们这些冤家!”说着,顿了顿又道:“这件事,除了你我外,便是你二弟与思杳知道,余下那些家人,只要咱们吩咐一声,他们必定是不敢乱说的。但若不能秉公处置,西府那边是定然不肯答应。他们如今是拿着念初的死做文章,打着为念初伸冤的旗号,要迫死忘苦。他们如此作为,为的是些什么,你心里不清楚么?只消将他们要的给他们,也就是了。”
顾文成听了老母的言语,不觉双拳紧握,咬牙道:“然而就这般逼着我将侯位拱手让给二弟么?!”
顾王氏叹息道:“不然怎样?无论怎样说,忘苦到底是害了念初的性命,手足相残,本就是族规重罪。这事便是见了官,也是要问斩的。何况,你是一族之长,人证物证确凿,你却明着偏袒于他,真闹出来,你这族长也不要当了。”
顾文成心中十万分的不甘,但也知晓母亲说的有理,思来想去也没个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重重叹息道:“只好如此!”
顾王氏却眯细了眼眸,望着头上悬着的纱帐,慢条斯理道:“然而,今日这事真是有些蹊跷,这么一大群人就这样进了侯府,登堂入室,且我那般呼喝着,竟没一个听我的号令。这侯府,是要翻天了么?”
顾文成跪在床畔,不敢做声。
只听顾王氏又自言自语道:“我将内宅交与她打理,不过看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寡妇,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现下看来,还当真小瞧了这妇人。她真是个能干的,能谋划会算计,还能隐忍,里应外合,吃里扒外!”说至此处,竟已是咬牙启齿,将手猛捶了几下床板。
顾文成连忙握住顾王氏的手:“母亲仔细手疼!”又试探问道:“母亲这意思,可是要处置那姜氏?”
顾王氏重喘了几口气,方才说道:“暂且按着不动,我留她还有用处。只是往后,这家务你也多留心些。我老了,管不动了。苏氏又是个烂泥不上墙的,一时里也寻不出第二个能管事的人来。”
顾文成答应着,心念微微一动,说道:“可要接妹妹回来住?”
顾王氏睨着他:“我晓得你打什么主意,我劝你死了那条心。你那妹子如今已是外姓人了,满心只有她自己的前程,不会为你这大哥筹谋一分一毫。家中正逢多时之节,就别添那个乱子了。”
顾文成答应着,又同顾王氏商议了几句。
因着夜深雨大,不能请大夫,只得等到天亮。顾文成便退了出去。
其时,因着顾王氏忽然呕血昏厥,堂上大乱,顾忘苦便被顾文成下令暂且关押在书房之中。顾思杳父子见出了这样的事,也不好一味的逼迫。等听闻顾王氏醒转,余下的事只等隔日天亮再议,便也冒雨归府。
回至西府这边,到了上房,顾武德一面令程水纯伺候他更衣,一面向顾思杳说道:“这件事,你办的很好。明儿一早起来,咱们再过去,这侯府世子的位子必定是你的了。”
顾思杳面色淡淡,说道:“然而看今日的情形,老太太同大老爷是护定了三弟,只怕没那么容易就处置了他。”
顾武德却洋洋自得道:“这却不会,他若敢偏私,袒护那顾忘苦。我就去请族中各位长辈前来,还要将此事告至官府。手足相残,谋害世子,无论哪一条,顾忘苦都依律当斩。此事发了,他这族长也不必再当下去了,就是侯位只怕也要叫朝廷给摘了去。你放心,他一定任凭咱们摆布。”说着,目光却落在了眼前的程水纯身上。
程水纯不过中等之姿,但好在正是青春妙龄,比之兰姨娘那风韵犹存的徐娘更多了一份鲜嫩。再则,这女子时常有些娇怯不胜,楚楚可怜之态,虽不大气,但小家碧玉也别有一番滋味。
故而,自从程水纯进了西府,便成了顾武德的爱宠。好在如今程氏已如不在,兰姨娘也乐得他不再缠她,倒也无人来跟程水纯争风吃醋。
顾武德这一世都被长房压制,母亲又偏疼大哥多年,今日好容易自侯府那边扳回一城,心中得意,不由便有些忘形,双臂一揽,环住程水纯的细腰,便往怀中带去。
程水纯吃了一惊,瞟了一眼顾思杳,小声娇嗔道:“二爷还在呢。”
顾思杳看着这一幕,神色如常,当即微微欠身,就退了出去。
身后,屋中便传来女子那低低的尖叫与娇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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