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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病重了，什么意思？平儿反复咀嚼这句话，几乎快要入魔，还是立在她身后的大夫忍不住催促才令她猛然回神。

  送走大夫，她盯着自己缠满布条的双手看了一路，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不顾仪态的撩起裙摆飞奔。

  &1dquo;奶奶，奶奶，大事不好了！”撞开门帘，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

  &1dquo;什么不好了？再大的事也别来扰我，滚一边儿去！”王熙凤双手刚上了药，正觉火辣刺痛的厉害，语气有点冲。

  &1dquo;奶奶，我们，我们不是病了，是中毒了！”平儿将路上遇见环三爷的事说了一遍，细细分析道，&1dquo;那状子上一定有毒，否则他怎大大方方的让人去偷，否则他怎知道你会生病？他方才还盯着我的手看，那眼神诡谲莫测，骇人极了！奶奶你瞧，我这儿也溃烂了，当日我就是把状子放在胸前的暗袋里！”平儿拉开衣襟，露出红肿溃烂的胸口，粘稠的脓水正从血rou模糊的肌理中渗出，景象十分可怖。

  &1dquo;你胡说什么！世上哪有如此邪门的毒药！不可能的！”王熙凤不肯相信，但剧烈起伏的胸膛却bao露了她内心的慌乱和恐惧。

  &1dquo;奶奶你等着，我去问问那些接触过状子的人，看他们究竟有没有得同样的病。”平儿说完就要掀帘子出去。

  就在这档口，一名身材瘦小容貌普通的丫头闯进来，跪下便砰砰磕头，哭求道，&1dquo;琏二奶奶，太太叫你再救她一回，她病的很重，需要看大夫！”

  &1dquo;什么病？”王熙凤颤声问道。

  &1dquo;她双手烂的，烂的只剩下骨头了。”小丫头咽了口唾沫，继续道，&1dquo;浑身的皮肤像窗户纸一样斑驳脱落，眉毛、头、睫毛都掉光了。”

  王熙凤心里勾画出王夫人现今的模样，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平儿急促开口，&1dquo;你呢？你的手有没有事？”

  那丫头眼泪掉的更凶，伸出红肿溃烂的双手，磕头道，&1dquo;奴婢也病得很重，求奶奶救命啊！”

  &1dquo;混帐！太太是得了麻风了！你跑过来是想传染给我吗？滚，快给我滚出去！”王熙凤拂落炕桌上的茶具，怒吼道。

  &1dquo;不是麻风，真的不是麻风！整日里与我同吃同住的丫头们都还好好的，一点事没有！琏二奶奶求你了，求你救救太太也救救奴婢吧！看在奴婢一家子都替你卖命的份上！”丫头哭得昏天暗地。

  十指连心，本就烂得见了骨头，又摔了东西，王熙凤痛得死去活来，恨不能满地打滚，哪还说得出话？

  平儿俯身低劝，&1dquo;嘘，快别哭了，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咱们都要被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你想想，本就病得重了，乡下无医无药又环境恶劣，岂不是叫我们去死？”

  丫头果然不敢再哭，只不时抽噎两声。

  &1dquo;我问你，太太拿到状子后做了些什么？”平儿继续问。

  &1dquo;她把状子撕了，然后又捡起来烧了。”

  &1dquo;撕了，烧了，把毒气都bī出来了，难怪她病得比我们都重！”平儿本就聪明非常，几乎立时便想通其中关窍，心里越没个着落。

  王熙凤此刻已冷静下来，咬牙道，&1dquo;你先回去，我明日便派大夫去给太太看病。当然，不会忘了你。”话落冲平儿扬了扬下颚。

  平儿忙拿出一锭银子塞过去。

  丫头触及平儿缠满布条的双手，惊愕的看了她一眼，跌跌撞撞的走了。

  待晃动的珠帘归于平静，平儿正yù说话，王熙凤却先开口，沙哑的嗓音中带着牙齿磕碰的咯咯声，&1dquo;你立即派人去寻青柳。她是第一个接触状子的人，若她也病了，我才肯信。”

  平儿垂头应诺，快步出去，看见远处被无尽夜幕吞没的最后一丝亮光，忽然想起环三爷黑漆漆地，深不见底地，死气沉沉地双眼，滔天的恐惧席卷而来。

  57五七

  因府里一连接到两个好消息，又有贾母帮忙遮掩，贾宝玉的荒唐事终究没传入几位姐妹耳中，只当他在学堂闯了祸，被老爷教训了。黛玉依然同他亲亲热热的，带了许多礼物来探。

  &1dquo;你啊你，往后万万不可再如此淘气了！”黛玉戳戳宝玉额头，提点道，&1dquo;今时不同往日，太太病重顾不上你，老爷厌你不好好读书，非打即骂，再加上一个学识出众的贾环，你在这府里可还有什么地位？长此以往，除了老太太，谁还稀得理你？”

  黛玉生来早慧又寄人篱下，于人qíng世故方面很有些敏感，暗自替宝玉着急。

  宝玉口里称是，心中却不以为然。

  黛玉略坐了一会儿，听见茗烟立在门外说有事要禀才离开。袭人将她送出垂花门，回屋就见宝玉拿着一张信笺团团乱转，表qíng很有些难耐。

  &1dquo;这是怎么了？谁又送信来勾你了？”袭人冷笑。

  &1dquo;薛大哥哥说设宴给我赔罪，但我这会儿出不去怎么办？”宝玉急的抓耳挠腮。

  &1dquo;出不去就给我好生待着！他还有脸给你赔罪，也不见将你带坏成什么样儿了！”袭人拿起抹布擦桌，将花瓶香炉等物摔得乒乓作响。

  &1dquo;那哪儿能叫带坏呢？大庆男子都爱这个，结jiao契兄弟蔚然成风，乃时下最崇尚的雅事。”想起那天的销魂滋味，宝玉眼睛亮，脸颊泛起两团红晕。

  &1dquo;呸！在学堂里胡搞算什么雅事！”袭人啐了一口，尖声道，&1dquo;宝二爷你长点心吧！瞧瞧人环三爷，里里外外都有晋亲王护着，又中了小三元，将来考中举人当了官，你还是个白身，凭他狠毒的xing子非得把你磋磨死！你想想赖大，想想太太，想想学堂里被他砸的头破血流却还全家登门道歉的周浩，你有那个能耐跟他斗吗？莫说跟他斗，连站一块儿都显得寒碜！你看看你这变成破烂货的通灵宝玉，再看看最近送来的份例，再看看满院子偷jian耍滑敷衍了事的奴才。这就是你今后想过的日子？”

  袭人解下通灵宝玉扔到一边，将少了三成的份例打乱，又推开窗户，叫宝玉看看已跑得没影儿的丫头们。太太还在的时候，宝玉身边何曾这般寥落过。

  宝玉其实也是有感觉的，只不过他下意识里不敢去面对，如今被袭人道破，眼眶立时就红了，迷迷茫茫的念道，&1dquo;父亲厌我，老祖宗不要我，母亲被关起来，姐姐被嫁出去，我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可我能怎么办呢？谁能帮帮我？”

  &1dquo;有许多人可以帮你！琏二奶奶，王大人一家，大姐儿，他们都会帮你，只要你振作起来，用功读书，力求上进，便没人压得过你去！”袭人握紧他双手劝慰。

  宝玉许久没吭声，就在这时，茗烟欢天喜地的闯进来，喊道，&1dquo;宝二爷，咱们可以出去了！方才五王爷送了信笺，邀你去广林楼喝茶。老爷老太太已经同意了，还叫你好生玩，不急着回来。”

  袭人捏了捏宝玉掌心，欢喜道，&1dquo;看见了没？宝二爷你也不是一无所有。环三爷有晋亲王护着，你也得了五王爷青睐啊！他虽然只是个郡王，可手握八十万重兵，连太子见了都得礼让三分，日后说不得便是你最大的依仗呢！快，赶紧把眼睛敷一敷，别在五王爷跟前失了礼数。日后这些个人qíng世故利益往来你都得学着上手，再不能像之前那般浑浑噩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