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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就让陈黛西进来。”李昊很不情愿地说着。
“沈非。”邱凌却突然叫住了我,“对了,还有件小事我倒是可以让你知道。”
“请说。”我没有回头,驻足道。
“5年前,我与乐瑾瑜,以及苏勤三个人,通过邮件讨论过一件事情的可行性。”邱凌道。
“看来,你们这个叫作乌列社的小团体互动还挺多的啊!”我故意淡淡应了句。
“算是吧!”邱凌顿了一下,“而我们那次讨论的议题,是想给蒋泽汉那贪图安逸的性格裹上一点强硬的钢架。至于用什么方法……”我猛地转身:“是用弓形虫吗?”
“嗯!”被固定着无法动弹的他很费劲地探着头看审讯椅后的我,“所以,你刚才那个问题如果还有一个除了你以外,能够取其次的答案,那么,这答案,或许就应该是蒋泽汉了。”
“我知道了。”我应着,将门打开,快步走了出去。这一点时间里收获到的信息太多了,我需要消化一下。并且,我觉得,我现在很有兴趣去教授的诊疗室那边,和苏勤以及蒋泽汉再次好好谈谈了。
“我可以进去了吗?”从会议室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应该就是之前和我见过两次的黛西吧。
“我和你一起进去吧。”赵珂的声音也响起来,“陈黛西小姐,你一定要记住刚才你所答应的事——别靠他太近。”
“我知道。”说话间,赵珂率先走出了会议室的门,跟在她身后的,自然是陈黛西了。我有两年没见过她,当日市局的人也给我说过,她那次跳楼并没有成功,却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从那以后,也就再没有听说过她的一切。况且,一个如她一般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人,又怎么会让一个与她只有数面之缘的人反复记挂呢?
而这一刻,她也看到了走出诊疗室的我。她的型有点奇怪,好像是故意梳到了面颊前面,让她的脸大部分都隐藏在丝后面。紧接着,她那闪烁的眼神在看到了我以后,瞬间直了。 “沈非。”她沉声道,“想不到邱凌准备了那么多年后起的对抗,最终还是被你击溃到了绝路。”
我没有回话,因为我不想和黛西就这么个话题继续。因为从我进入这个行业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明白是非对错在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他们自己的衡量标准,我们心理咨询师不过是帮忙引导而已。但,这一刻的我,并不想引导黛西。尽管,她和我一样,同样也是邱凌作恶的受害者。
但……
我累了,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游出今天所卷入的这一旋涡,但我可以选择背负的责任少一点,哪怕只是少那么一丁点儿。
是的,我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为眼前这位话语里明显有着魔障的女人进行开解。
这时,我没有料到的是,黛西在说完这句有点隐晦的话以后,紧接着却笑了:“哼哼!不过,如果不是你最终将他制服的话,他不知道还要犯下多少的恶呢!”
说到这里,她冲我抬头,并抬手将拦在脸上的头往后拨弄了一下。同时,我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一步,因为……因为在我面前所呈现出来的一幕,实在太过可怕了。
是的,太过可怕了。
只见黛西那张本就平凡的脸,变得异常恐怖。她的整个左边脸颊似乎被人用粗糙的砂纸打磨过,布满了扭曲到一起的一条一条的凸起肉丝。左边眼睛里的眼珠也没了,替代的是一颗灰色的玻璃球。
“算是报应吧。”她还是在笑,“邱凌所做下的恶,总要有人来承受吧。前年年初,一位惨死于邱凌手下的受害者的家属找到了我和妈。他们谩骂、侮辱,甚至殴打我们,我们都默默承受了。最后,那位受害者的爸——一位退休了的中学老师失手将我推到了旁边饭店摆在路边的锅炉上。”
黛西之前那被我误以为是布满怨念的眼神,渐渐消散。我终于现,她那仅有的一只眼睛里散出来的,是一种极度平和的豁达。
于是,尽管狰狞,但在这一刻却又有了某种光芒的她的脸,在我眼里不再刺眼了。她继续笑着:“我们没有追究对方的责任。因为我们……我们没有资格追究对方的责任。权当是……权当是帮邱凌赎罪吧。”
说完这话,她从我身边擦身而过,朝着我身后的诊疗室走去。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她与邱凌的母亲,现在只能靠那一点点退休工资过活了吧。”李昊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没有人敢请一个长相如此狰狞的雇员,而想让她的模样变得稍微好一点点,需要的整容费用,对现在的她们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
“嗯!”我有点木木地应了一下。身后,是诊疗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以及赵珂的说话声:“抱歉,你和陈黛西小姐的这次会面,我必须全程站在房间里。”
邱凌是如何回应的,我没有听见。因为赵珂在说出那句话的同时,我已经将门带上了。
道德与法律是社会规范最重要的两种存在形式。最早的原始社会里,是没有现代意义上的法律的,只有道德规范或宗教禁忌。之后伴随着社会进步,法律随着氏族制度的解体以及私有制、阶级的出现而诞生。所以,法律更多意义上,应该理解成国家所制定或认可的一种行为规范,目的是维护国家统治者的统治,也捍卫国家给予普通人的权利与权益。
法律是公正的吗?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是一个如我一般的心理咨询师能够解释清楚的。但是因为有法律,作恶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可怕的是,如果作恶者对于法律所制定出来的惩罚不屑一顾呢?甚至在他们看来,死亡本就无所谓,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是他们所顾忌的呢?
邱凌就是这么一个人。在他决定做出这一切之前,他就在等待着这一结局。可是他只判断出法律对他制裁的最坏结果,并没有考虑到道德将给他的审判,一样会将他钉上滚烫的十字架。
道德,调整着人们的外部行为,也调整着人们的动机和内心活动。它要求我们每一个人都根据高尚的意图而行为,要求我们为了善而去追求善,遇到恶而阻止恶。到最后,邱凌没有料到的是,他要背负的道德上的痛,会是更为深刻的痛。
我想,这就是关于罪与罚的定义吧!
刑满释放人员
我没有走进会议室,只是朝里面看了一眼,目睹着众人围着监控器站着或坐着,如临大敌的模样。最角落,邱凌的母亲低着头似乎在抽泣。
我不想去看邱凌在这一刻与黛西面对的时候,会有如何的表现。他会流泪吗?会伤悲吗?抑或他会冷言冷语令黛西对他绝望?似乎这些,都不是我需要了解的。或者应该说,我不希望看到他的狼狈。在我心里,始终有对这位对手最起码的尊重。
我摸出烟盒,朝着门口走去。身后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应该是古大力或者八戒跟了过来。到门口我点烟的时候,现他俩竟然都从会议室跑了出来。
“沈医生,你刚才太酷了。”八戒一边说着,一边从我手里的烟盒里拿了支香烟点上。
“邱凌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古大力表情倒是挺严肃的,看来他对于市局将他当作专家请过来一起观察邱凌的活儿挺认真。
我冲他笑了笑:“再如何嚣张跋扈,也是马上要死的人了,能和以前一样吗?”
古大力点着头:“那倒也是。对了,沈非,李昊还没和你说吧?”“说什么?”我愣了一下。
八戒抢着答道:“去市精神病院的小队有消息反馈回来了,照片确实是在那里拍的,现场也有大量血迹以及各种拖拽的痕迹。不过,那些痕迹什么的都……那词怎么说来着。嗯!反正就是有点假,给市局的专业刑侦人员一瞅,就能瞅出破绽来。”说到这里,他那一点点的词汇量,明显无法将他想要表达的事情陈述得足够清晰且专业,于是,他扭头望向了古大力。 古大力依旧是很严肃的模样,投入到他作为“专家”的这个人设里。他皱着眉头:“去精神病院的刑警们反馈回来的大致就是这么个信息,八戒说得倒也没错。”
我“嗯”了一声,其实并不是很关心他们这一刻想要跟我分享的案情最新进展。甚至,我还朝诊所里教授的诊疗室那边望了几眼,寻思着是否应该现在就过去敲开那扇门。于是,我搪塞了一句:“你们告诉我这些,又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杀死张金伟的凶手,想要将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精神病院去。”古大力表情越凝重了,“所以,他们想要在今晚开始的屠戮,绝对不是在市精神病院。但,又绝对和精神病院有着某种联系。”
“或者他们还想把张金伟隔壁的那个疯婆子也结果掉啊!”八戒这话明显是在和古大力抬杠。
古大力却愣了一下,紧接着瞪大了眼睛:“嘿!还真有可能。”
“为什么?”李昊的声音也传来了,只见他大跨步走出诊所的门,一边还回头朝着我的诊疗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动作飞快地从我手里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来点上,“大力,我刚才正好听到你和八戒的对话。给说说,为什么你觉得凶手可能对市院的那疯婆子有兴趣。”
“张金伟在精神病院关了有快2o年了吧?这2o年里,他基本上没有和外界任何人打过交道,那暴烈的脾气,也压根没机会宣泄。那么,凶手处心积虑地将他绑走并杀死,谋杀的动机会是什么呢?”古大力顿了顿,“先,我们可以直接排除掉政治动机和财务动机。而性动机和友情动机、妒忌动机这些,似乎也与本案无关。戏谑、好奇、恐惧这几种动机,看起来似乎有些可能,但之前我也说过,张金伟已经关了一二十年了,与外界的人没有交集。所以,就只剩下报复动机、自尊动机以及书本上说的最为扯淡的那种动机——其他动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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