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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诺诺点头:&1dquo;清楚、清楚。”
&1dquo;来上档。”指指砚台上扫把似的羊毫,&1dquo;姓名籍贯,进城的日子,全都给我写下来。别写错了,城内不定期会抽查,要是查无此人,你们就完了。”
崖儿对插着袖子,耷拉着眉眼看枞言,枞言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来,低声道:&1dquo;我不会写字。”
这时候的枞言总是很好笑,说不会写字可不是装的,是确实不会。崖儿这才懒洋洋抽出两手来,有意歪斜着,在名册上写下两个名字,一个叫张阿花,另一个叫武6七。
武侯伸脖一看,&1dquo;张阿花,五六七?这名字也取得太不走心了吧!”
枞言捺着嘴角讪笑:&1dquo;家里孩子多,我还有个哥哥,叫武四三。”
这就是孩子当羊养的坏处,长大了也是个货郎的命。武侯胡乱挥了两下手,&1dquo;进去进去。”
两个人忙应了,牵着马进了金缕城。
进门后便笑,崖儿道:&1dquo;你也该学学认字了,如果哪天被人骗着签了卖身契,到时候连哭都找不着坟头。”
枞言却不以为然,&1dquo;不会写字,还签什么卖身契?”
&1dquo;万一让你按手印呢?”
他把手伸到她面前,反过掌心来,让他看指纹。崖儿到这时才现他的掌心是空白的,如同一张白纸,别说指纹,连掌纹都没有。
她讶然:&1dquo;这模样,可真吓人!”
他把手收回来,背在身后佯佯踱步,&1dquo;吓人么?水里来的东西都是这样,常年被浸泡,化形也只能化个大概,和人终究有分别。”抬眼看,这金缕城居然很有当初王舍城的风貌,迷雾之下也是人来人往,灯火满市。
漫步在街道上,能听见坊间传出的丝竹之声。临街桃花纸糊着直棂窗,窗后点一盏油灯,把姑娘婀娜的身影投射在薄薄的窗纸上。
灯下的娇影总有如诗般的婉约,窗扉轻启了小半,窗后露出一张桃花面,轻轻嗳了声,像情人的耳语:&1dquo;来么?”
两个人停下步子,崖儿看了枞言一眼,&1dquo;我正好四处逛逛。”
枞言摇头,婉拒了佳人的美意,牵着马继续前行,&1dquo;先找个地方住下吧,不知他们安顿好没有。”
金缕城很大,散出去的人,基本渗透进了城内的每个角落。他们的任务是逐个击破,只有后顾无忧时才能攻进众帝之台。否则外阙的五城包抄起来,就要冒被全歼的风险,胜算几乎为零。
一片柔艳的波光闪过,今天是月半,正赶上花魁娘子夜行。四面八方的散客,像水一样汇聚向酒肆林立的街头,崖儿却回身向南眺望。枞言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无尽的屋脊尽头,有一座巍然伫立的高塔。那塔建得十分宏大,每一个翘脚上悬挂着风灯,在凄迷的淡霭下,也焕出庄严的气象。
枞言明白过来,轻声道:&1dquo;那是通天塔吧!”
她点点头,&1dquo;二十多年前,我母亲在通天塔前跳了一支舞,从此江湖上的人便记住了她。云浮十六洲,我走遍了十五洲,只有这毗蓝洲,我前后就来过两次。每次见到那座塔,我都会心生恐惧,也不知是为什么。”
也许就像一个疤,不去触碰,可以当它不存在,一旦直面,便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枞言不知怎么安慰她,在她肩上轻拢了拢。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阴郁瞬间又散尽了,复看向那个花魁,人群中的花车精美华贵,且造得高人一头。花车里的女人慵懒凭栏,百无聊赖盘弄着手里的彩球,单是如此,就让底下男人惊呼成了一片。
这是难得一遇的盛会,不论有钱没钱,只要被花魁相中,就可以抱得美人,共度春宵。
绚烂的烟火忽然冲上云霄,隔着一片迷雾,在空中绽开繁花。崖儿仰头看,深浓的两弯碧色在她眼底荡漾,她勾起唇角,&1dquo;这个花魁,不知会不会跳《绿腰》?”
枞言听了一怔,&1dquo;月儿&he11ip;&he11ip;”
她一笑而过,把满世界的繁华都抛到脑后去了,舒展两臂伸了个懒腰,&1dquo;奔波这么久,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晚。前面有个不错的客栈,僻静得很,你是跟我过去,还是&he11ip;&he11ip;”顿下瞥瞥那架花车,&1dquo;想留下等绣球,也随你。以你的相貌,十有八九会被选中,你不想试试么?”
枞言愁眉望向她,果真是不在乎的人,才这样处处大方试图成全他。如果换成紫府君,她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他心里其实也有牢骚,但却无法向她泄。他知道她是聪明人,说不定早就看穿他的心思,害怕伤了彼此间的情分,故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暗示。他觉得悲哀,她这么小看他。即便是喜欢,也未必一定要占有,他只想助她一臂之力,至少在紫府君虚位期间,减低她涉险的几率。
&1dquo;走吧。”他有些气馁的样子,勉强笑道,&1dquo;美人何愁没有,水深火热中还痴迷那些,岂不成了色中饿鬼?”
这么一说,崖儿倒不好意思了,背着手牵上马,指引他往她以前投宿过的客栈去。
人潮向前涌动,他们反其道而行,宽坦的大道渐渐显得寂静,只有马蹄声哒哒地,回荡在空旷的街面上。
&1dquo;多像一座鬼城。”崖儿正和枞言调侃,现大路中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盏青灯。那灯摇曳而来,在距离几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起先大约是在一线上,后来错落铺陈,分裂成了九盏,颇有幻术般的奇异味道。
崖儿和枞言互换了眼色,停住步子,暗暗将手压在剑上。
那灯阵的光交织出了一个巨大的光网,光网中央,有御者抬着一抬玲珑小轿踏光而来。小轿落地,从轿帘后伸出一只手,素白的指尖和皓腕,腕上轩辕珠的坠脚轻摇,一阵风过,坠脚相击,传出朗朗的清音。崖儿不信这狂夜里会出现奇遇,她压声叫枞言,想提醒他小心,却见他脸上浮起了悲伤又迷茫的神色。
轿子里的人终于下来了,一身白衣,面庞清丽,望向枞言的目光霖霖欲雨。
崖儿看见枞言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下,起先是不敢置信地遥望,后来便踉踉跄跄,向那女子跑了过去。
第7o章
崖儿想去拉他,却扑了个空,他这刻好像什么都不顾了,只是向那灯阵奔跑,风里甚至传出他的呜咽。
枞言在崖儿眼里,一向是个审慎的人,虽然看着年轻,但他在的两年时间,令波月楼人心大定。崖儿办事有时候很急躁,在人情方面也缺乏耐心,是枞言,有春风化雨的技巧,让波月楼里的一切趋于缓和平静。这样的人,怎么会方寸大乱至此?那个女人,想必对他有巨大的意义。如果没有猜错,应当就是他的母亲。
枞言像个孩子一样,慌乱地伸出了两手。灯下女人脸上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悲伤,渐渐转化成了耐人寻味的笑,那笑在她唇角变作一把刀,深陷其中的人已经看不出来了,但崖儿还保持清醒。她知道一切来得太诡异,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
&1dquo;枞言!”她厉声叫他,&1dquo;你给我醒醒,她不是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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