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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翎的手掌心中多了一道牙印,牙印很小,印痕却很深,差点见血,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崔荷离去的背影,低低骂道:“好心没好报。”
崔荷甩开谢翎后,阔步往老太君的寝屋走去,一路遇到了不少丫鬟婆子,她们恭敬地朝她施礼,待她离开后便聚在一起对她窃窃私语。
崔荷一路走来便觉得奇怪,她低头看了眼衣衫,又摸了一下脸颊,好似没什么问题呀。
她带着疑惑走进了老太君的卧房,跨过厅堂门槛,便感觉到一阵暖意袭来,早春时节,屋里地龙烧得迅猛,熏得她浑身发热。
崔荷进了屋,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榻上脸色红润的老太君,不是说旧疾犯了吗,怎么看上去身子骨还是和从前一样硬朗呢?
崔荷朝前走了几步,恭谨柔顺地喊道:“祖母,母亲,婶娘。”
大夫人正坐在床沿给母亲喂药,听见有声响,转过头来,一眼便瞧见自己儿媳妇脸上惹眼的妆容,眉粗如墨,张牙舞爪,粗犷似魁梧夜叉婆,儿媳这审美确实有点不一样,这难道是汴梁城年轻人间流行的妆面吗?
“阿荷来啦,不是遣了丫头通传吗?”大夫人放下汤勺,就看见慢吞吞跨进屋的谢翎,他脸色不虞,似是心情不太爽利,难不成小夫妻吵架了?
崔荷来到床榻前,浅笑着行礼:“阿荷来看看祖母,听闻祖母身子不适,我放心不下,祖母这是患了什么病?”
老太君身穿深色寝服,头戴点翠护额,头发梳得齐齐整整,面色虽不算红润,但精神头还算不错,看见崔荷来了,笑得和煦:“乖孩子有心了,都是些陈年旧疾,每逢下雨天就浑身难受,都下不来床了。”
崔荷又细细询问了一番,才知道老人家是患了痹症,痹症乃风寒等病邪入体,深入关节经脉后,致使气血运行不畅,经络阻滞,每逢刮风下雨便全身疼痛难忍,须得好好养护才能度过春日料峭时的严寒。
柳嬷嬷拿了一根艾条过来要为老太君熏艾,崔荷对柳嬷嬷说道:“不如让我试试,我在家也时常为母亲熏艾。”
柳嬷嬷看了老太君一眼,老太君颔首了,她才把艾条递给她,笑着说道:“那便有劳夫人了。”
崔荷卷起衣袖,露出一段皓腕来,她将艾条竖起于烛火下燎烤,直到艾条露出赤红色暗焰,炊出一股青烟才罢手。
“有劳祖母伸出手来,我为您熏一熏手指红肿之处。”老太君依言伸出手来,崔荷低头仔细为她熏艾,大夫人和二夫人不习惯艾条的气味,走到了一旁避让。
谢翎站在窗沿下负手而立,眼睛悄悄地看向了崔荷,她眉眼温柔如春,动作温和细致,谢翎不知不觉便被她的认真所吸引,看得入神。
崔荷抬头,想舒缓一下颈间酸楚,余光中瞥见立在窗沿的谢翎忽然背过了身去,崔荷本无意关注谢翎,奈何他动作幅度太大,把窗沿下的瓷瓶撞倒了,多亏他眼疾手快接住才没撞碎。
崔荷心中笑话他蠢笨,收回视线后继续为祖母熏艾:“祖母感觉如何?”
老太君本来也只是恭维一下,没想到崔荷将火候掌控得极好,既不会灼烫,又能熏到患处,没一会指节上便传来一阵热意,也能弯曲了,她笑着点头:“果真舒服了许多。”
崔荷只顾着与祖母说话,谢翎不知何时又偷偷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
老夫人与二夫人站在不远处,她们都将谢翎“眼巴巴”望着自己夫人的举动看在眼里,二夫人抬手掩唇笑道:“新婚燕尔,阿翎真是痴缠,半刻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大夫人轻笑着辩解:“怕不是吵架了惹阿荷生气,才这样眼巴巴地瞧着媳妇。”
“哄一哄便没事了。”
熏完一根艾条,老夫人身子爽利了许多,身子出了汗,便要让嬷嬷过来帮忙伺候更衣,崔荷起身避让,有丫鬟把屏风搬来阻挡了视线。
崔荷绕出屏风,与谢翎撞上视线,她快速移开视线,走到廊下吹风散热,屋里闷热难当,她竟出了一身薄汗。
谢翎从身后绕了过来,站在她身侧,背着手望向院中景致,状似无意地说:“真是小瞧你了。”
崔荷心中得意,面上却淡淡的不欲显露,哼了一声,扭头望向别处。
“何时学的?”
崔荷仍是不搭理,整理着裙摆装作没听见。
谢翎问了两句得不到回应自讨没趣,本来想与她说两句话缓解一下,可是崔荷压根不搭理他,让他拉不下脸来说第三句话。
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廊下,崔荷不开口,谢翎也不肯多说。
崔荷抿着唇,斜眼偷偷看他,谢翎怎么就不肯多说两句话?过去她与谢翎闹别扭,永远都是她先低头开口的,谢翎只会冷着脸不搭理她,如今他想与她和解,就不能厚点脸皮吗?
一直都是她先低头,她也会累的。
崔荷心中默念三个数,如果谢翎再不开口,她就真的不理他了。
“一,二。”
不行,太快了,崔荷咬着唇,又念了一遍,一,二。
谢翎依旧不理睬她,崔荷失望极了,攥着帕子的手松了开来,她咬着牙低声呵斥了一句:“谢翎!”
谢翎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脸来,得意地瞥她:“做什么?”
崔荷哼了声:“没什么,我还以为你耳背了。”
谢翎:“……”
垂花门外有动静传来,丫鬟领着一个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来人眉眼柔顺,气质温婉,竟是如今太医署最有名的女医官杜若冰。
她提着医箱跟在丫鬟身后,走过抄手游廊,便来到了崔荷与谢翎面前,她矮身一福,轻柔地说道:“若冰见过郡主,见过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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