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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大,下了一夜才停。侯夫人顾氏夜里睡不着,也不知是被雨声吵得睡不着,还是身边空荡荡的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待未听得雨声时,她披着外衫坐起来,睡在脚榻上的丫鬟锦春也跟着醒来了。锦春自小就伺候顾氏,晓得顾氏的脾气,听见顾氏的声响,赶紧就起来将灯点上了,“太太,瞧着这天也快亮了。”顾氏阴着脸,想着那不知休的继女,只这话也不好对别人说道,“你们大姑娘这番回来,可要精心着点,也别有那不知趣的人去惹了大姑娘,不然我还真保不住你们。”锦春晓得大姑娘那脾气,跟着顾氏到锦乡侯府上的又不是她一个大丫鬟,还有三个大丫鬟,她们都得了顾氏赐名带个“锦”字,如今也只有三个人了,少的一个便叫大姑娘给害了,要论起来也不全是大姑娘的错处,那人也是占些因由——她赶紧就应了,“婢子晓得太太心慈。”顾氏面上才稍稍好看些,只这心里头泛酸,锦乡侯柳工明更兼着在外头一副儿正人君子样,在府里养小厮睡丫鬟的,这些事到也不是甚么大事,哪家的男人不那样?况还是个家大业大的侯爷!只有一桩事儿,叫顾氏耿耿于怀,柳工明这个没人伦的东西,还同大姑娘……大姑娘可是他亲闺女。她硬生生地呕了声,吐又吐不出来,着实憋得难受——早膳时还得来上这么一回,当着锦乡侯柳工明的面儿,呕得难受,一手抚在胸口,一手拖着另一手肘子,泪儿将将就挂在眼睫上——却叫柳工明欢喜,“夫人可是、可是有了身孕?我瞧着到像是你怀环儿一样。”也就是柳工明自作多情,不晓得顾氏暗里早给他下了药,她抚着胸口,闻言,面露为难之色,“侯爷,妾身只是坏了胃口,非是、非是……”柳氏昨夜里缠了柳工明,非得叫柳工明陪她,这一陪,自是没个清白的,况又早睡到一块儿的,哪里还顾忌个什么父女血缘?见着顾氏在她跟前呕吐还当是顾氏故意要同她争宠呢,当下便也跟着干呕起来,“爹爹,女儿难受……”一个是亲闺女,叫他夜里吃着奶儿又将个硬梆梆的物儿入了娇穴的女儿;一个是他后娶的继室,日日睡在身畔且又是京中有名的贤妻,叫柳工明一时难以决断,瞧瞧柳氏,又瞧瞧顾氏,不由觉得自个儿真将心掰成了两半儿,叫他为难呢。偏顾氏瞧不得他这副作态,索性将就自个儿给撇清了,“侯爷还不让人请大夫过来给大姑娘瞧瞧?妾身只是坏了胃口,可瞧着大姑娘这情态,仿似有了身孕?”她赶紧地就高兴起来,一副自家了功劳的样儿,“侯爷,且快快叫人请了大夫过来,要真有了身孕,也好叫老国公泉下有知国公府后继有人了。”柳工明摆摆手,亲去扶了女儿柳氏,“娇娇,可还难受?”柳氏眼睫挂了泪珠儿,眼风不由得意地扫过顾氏一眼,就软塌塌地倒向柳工明。柳工明给唬了一大跳,慌忙去扶了人,只觉得女儿这个身子真真是销魂,才碰着她的身,就能叫他心绪不稳,昨儿个夜里才狠狠满足一回的邪火这会子好似又起了来——他扶着女儿柳氏,面上偏又是一副正人君子样,还要绷着个脸训人,“都几岁的人了,还惯会装!既是有了身孕怎的还到处跑?还不叫秦致过来接了你回去。”顾氏冷眼旁观,见这父女装相,还得上前捧场,嗔怪地朝柳工明撇去一眼,又亲自去扶了柳氏,“侯爷前去上朝吧,大姑娘这儿有妾身看着呢,您也说大姑娘了,可怜见的,大姑娘都要哭了,您呀就这么一个嫡嫡亲亲的女儿,怎的还动不动的就……”她晓得柳氏并不想同她亲近,还得做个慈母之态来,跟着就叹了口气,“侯爷不是妾身说您,您瞧瞧我们大姑娘这么回来,必是女婿惹了大姑娘,您不思着去寻女婿说说,竟还、还……”她说到这里就顿了顿,拿着手肘亲昵地往柳工明身上撞了一下,“还杵着作甚?上朝后可要去寻了女婿说说,也得叫女婿晓得他虽为国公爷,我们侯府也是不惧的,不能叫大姑娘受半点委屈。”柳氏靠在顾氏身上,墨睫低垂,想说些什么,话却是说不出口——顾氏怪会来事,晓得他们父女可不敢当着她的面露出什么来,便只当个慈母,“侯爷还不快走,再不走的话,这上朝就得晚了。”柳工明往女儿柳氏面上瞧了一眼,才冷哼了一声,“真是慈母多败儿!”这就出去了。顾氏在心里暗啐他这副模样,若不是她嫁了过去,这等男人便在路上她也不会多瞧两眼,偏她当年订亲后未婚夫从军后便再无消息,她又怀了身孕,只得匆匆嫁给柳工明,才保全了肚子的孩子。她还劝着柳氏,“侯爷一贯儿这般,大姑娘可别伤了心,现在你身子要紧。”
没了柳工明在,柳氏也不耐烦作那个娇态,往边上一坐,“母亲可有将帖子送到表哥处?”“是送过去了,”顾氏让人撤了桌上的饭菜,这会子她也吃不下,“只你表哥并未回消息。”柳氏哼了一声,“母亲怕是未送过去吧?”她这么一说,到惹得顾氏身后的嬷嬷想替自家夫人说些,到被顾氏给制止了。她到是好性儿,将来侯府必是她儿子的,柳氏不过是个姑奶奶,“大姑娘这可误会我了,但凡大姑娘吩咐的话……”柳氏晓得顾氏没那个胆子,惯来是不将顾氏放在眼里,瞧着顾氏也碍眼,老姑娘嫁不出去非得缠上她爹爹,叫她爹爹娶了她入门又生个儿子出来——实在是叫她不喜,“行了,再送一次,就说我有事儿,得寻他说话。”“那成,”顾氏不拒绝,还理所当然地应了,“大姑娘且歇着先,待有了回应使人与大姑娘说?”柳氏点头,只她想起来一事,“母亲,阿弟呢?”“在书院里,”顾氏生怕叫人认出来儿子同柳工明不相似,以至于就早些将儿子送去书院,她娘家的人是知晓这事,如今她是侯夫人,娘家人只有供着她的份儿,“你也晓得他惯来爱学,就叫他在先生跟前多学些。”柳氏撇嘴,也就嘴上这么一问,对同父异弟没甚么姐弟之情,就让葛嬷嬷伺候着她回了院子。顾氏大清早地叫这对父女装的样儿给憋着了,恨不能拿出气势来好声将这对父女羞辱一顿,又想着如今侯府还是由着柳工明作主,也只得深呼吸一口,这将股憋着的气儿深深地压下去,到同身边信任的嬷嬷道,“再给小阁老下个帖子,就拿个侯府的由头便是了,也省得叫我受这闲气。”那嬷嬷自是领了话前去办事,顾氏实在是憋得厉害,又给人吩咐了话,“给亲家府上的二夫人也送个帖子,就在西山寺,我同二夫人许久未见,不如一起去寺里拜拜。”英国公府里头格外的清静,英国公久不回府都是常态儿,二老爷秦启碍于兄长的威严也不敢悄悄回府,且如今国公夫人柳氏也回了娘家,现儿国公府里的主子就成了陈太夫人与二太人梁氏。梁氏得了帖子,便给顾氏回了信,还吩咐人将信儿好生收着别叫人瞧见了——这信才回好,就去了陈太夫人跟前伺候,比起柳氏的娇纵样儿,陈太夫人格外喜欢梁氏,还给梁氏吩咐了话,“你晓得柳氏惯来是个自私的……”话还未说完,就叫梁氏轻轻地唤了一声。陈太夫人扫她一眼,见她瞧着自己,眼里稍有些哀求的意思,轻哼一声,“你呀,也是堂堂的二夫人,也是我嫡亲的儿媳,怕她作甚?我当婆母的说她,又不是你说她,何故这般怕她?”“老太太,”梁氏早晓得陈太夫人的性子,最最是护短不过,也就护着二老爷秦启,“非是儿媳要拦着您,只您晓得这府里头……老太太还是、还是……”她把话说得语焉不详,到叫陈太夫人爱怜她几分,“哎,不说了,不说了。将来国公府都是启儿的,也叫你将来做个老封君。”梁氏可不耐烦听陈太夫人骂柳氏,更不耐烦陈太夫人给她画饼,饼画多了又吃不得才叫人最最烦,“母亲,明儿我去西山寺上香。”陈太夫人顾惜她,“且去吧,回头到公中支取一千两,给寺里添点香油钱。”梁氏点头,刚要退出去,又叫陈太夫人给叫住了。陈太夫人蹙着眉头,手指指前头,“将秦霜那女儿接进府来吧,我可把话说在前头了,别叫府里哪个瞧上她,省得还出个下贱胚子来。”梁氏只能点头,到也不去怨陈太夫人的凶狠,二老爷于仕途上未有进项,好歹还在国公府里头,将来于儿女婚事上也能挑着点,省得将来国公府有了子嗣,叫他们二房成了旁支亲戚,也就不好再打着国公府的名头给儿女说亲事了。梁氏别的没有什么想头,也不盼着二老爷秦启突然就开窍了,也不盼着陈太夫人早死,她就盼着陈太夫人活得长长久久,他们二房还能“心安理得”地靠着国公府这棵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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