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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珣有些意外,他这大女儿这些天几乎不同他说半句话,没曾想今个竟会主动同他商量事。
他等闲不爱管庶务,哪儿知晓办一个年节要耗费多少财力心力,闻言便颔首道:“自该如此,寒衣节有你祖母与裴姨娘操劳,你不必挂心。”
容舒这才扬笑意,道:“孙医正道阿娘如今须得平心静气,不能大气大怒,也不能过于劳累,日后侯府的事阿娘大抵都没甚心力管。对了父亲,女儿听周嬷嬷说阿娘的焦尾琴在您书房,女儿从前在扬州府同静慈师太学过一曲清心咒,正适合拿来弹给阿娘听,父亲若是方便,可否将那琴送来清蘅院?”
容舒说的那琴,容珣记得,是前朝制琴大师乌大师所做的,十分稀罕。成婚头一年,沈氏知他爱抚琴,便将那琴放到书房去了。
只后来这琴他送与了阿韵,眼下就在秋韵堂里。
容珣忖了片刻便道:“那琴如今就在秋韵堂,我明儿给你送过来。”
说罢便要掀帘进内室,容舒忙又唤住他:“父亲,还有一事。”
容珣急着入内看沈氏,面上多了丝不耐,忙道:“还有何事,快说。”
“阿娘嫁入侯府这二十年,为了维持侯府的体面,嫁妆已是所剩无几了。眼下阿娘调养身子,少不得要耗费打量珍贵药材,只阿娘如今私库空空,这事还得父亲来想个法子,女儿委实是没得辙。”
这事倒是不难办。
容珣知晓荷安堂那里倒是有不少好药材,容老夫人自打摔断腿后,每年都要耗费不少银子囤些珍稀药物。
“你把要用的药材写一份给我,我过两日备好了差人送过来。”顿了顿,又道:“可还有旁的事?”
容舒笑道:“倒是没甚事了,就是有个疑问,还望父亲解惑。二妹妹再过几个月便要出嫁,阿娘既是嫡母,又给二妹妹添了一笔嫁妆,我就想问问父亲,二妹妹出嫁那日可是从我们清蘅院出嫁?”
容珣怔了怔,这事他倒是未曾想过。
先前珍娘对涴儿从哪儿出嫁丝毫不在意,涴儿前几日还问着能不能从秋韵堂出嫁的,他还未应,如今听容舒这么一说,忽又觉得从秋韵堂出嫁十分不妥。
珍娘既是他发妻,涴儿要出嫁,自也该从清蘅院出嫁。
“自当如此,你娘是涴儿嫡母,涴儿当然是从清蘅院出嫁。”
前世容涴可不是从清蘅院出嫁的,阿娘不爱抢人儿女,又因着敬佩裴尚书的为人,十分体谅裴姨娘的难处,容涴出嫁时磕头敬茶的对象是裴姨娘。
容舒才不干呢,阿娘给了容涴一笔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嫁到蒋家去,容涴凭什么不磕头不敬茶?
得到了她想要的答复,容舒也不多说,福了一礼便出了屋子。
盈月、盈雀跟在她身后。
盈雀十分不忿道:“姑娘,主持寒衣节可是宗妇的权利,怎可让给秋韵堂?”
盈月扯了扯盈雀的袖摆,“小些声,你以为操办个大年节那般容易?这种事吃力不讨好还费银子,要个宗妇的名头有甚用!姑娘就是要让秋韵堂那位自个儿找银子去,她若没得银子,定会去荷安堂找老夫人要。老夫人不是怜爱裴姨娘吗?就让她用银子怜爱去罢!”
操办寒衣节的事,容珣回了秋韵堂便同裴韵提了。
裴韵颔首应下,道:“三郎,夫人如今……如何了?”
沈氏病危,她知晓清蘅院那头定然不喜看到秋韵堂的人,便也没派人去,也就每日容珣回来时方问上一嘴。
容珣还是同先前几日一般,只道了声:“她不会有事。”
裴韵斟茶的手微微一顿。
沈氏出事那日,容珣失魂落魄地回来秋韵堂,她问他夫人如何了,他只愣怔怔地坐在那,反复说着:“她不会有事,沈一珍怎可能会有事。”
裴韵头一回在他脸上瞧见那样的神色。
澄澈的茶汤慢慢溢出茶盏,裴韵骤然回神,忙放下茶壶,拿过布帛擦拭。
容珣按住她的手,道:“不必忙这些了,你且去歇着吧,我去趟荷安堂。对了,那张焦尾琴,我明儿会差人送去清蘅院。昭昭想给她娘弹清心咒尽尽孝心,那焦尾琴的音色最是适宜。等过段时日,我再给你送旁的琴来。”
裴韵爱抚琴,这么多年来都是用的那张焦尾琴。
这琴器就同爱宠一样,用久了都是会有感情的,容珣也知她爱这琴,她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将这琴送走。
只此时此刻,她却不能说不。
因为那张琴从来都不是她的。
裴韵缓缓垂下眼睫,连案上的茶汤何时变凉都不知。
两日后便是寒衣节,容舒一早起来拿五色纸扎纸衣。
荷安堂那头天不亮就开始“铿铿锵锵”地吵,盈雀去瞅了眼,说是外头请来哭灵的人来了。
那头祭的自然是容家的先祖,容舒不想去,把清蘅院的院门一阖,兀自在这里给外祖父扎纸衣。
容舒不曾见过外祖父,她出生时,外祖父便已经去了。
但她的名字是外祖父给她起的,说舍予舍予,既要知道付出给予,也要懂得放弃舍下,如此这般,方能过舒心的日子。
容舒有时在想,这些话外祖父兴许是说与阿娘听的。
扎好纸衣,都快要过晌午了。
盈雀回了趟家,从后罩房回来时,一脸惊色道:“姑娘,东华门那头出大事了!”
……
东华门北大街。
数千匹铁骑疾驰而来,铁甲森森,马蹄震天。
领头之人头戴凤翅盔,腰系长钺,至东厂大门便勒马收鞭,爆喝一声,道:“吾乃金吾卫统领谢虎申,今奉皇上之命,特前来平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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