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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着没圆房又被冷淡对待了两日,这才死了心?
顾长晋低下眼,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先前他只要一想到从官衙回去,还要对着个哭哭啼啼、闹天闹地的人,便觉烦躁。
盲婚哑嫁最容易造就怨偶,他也从未有过成亲的念头。
当初徐馥越过他与侯府定下亲事,他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认下这门婚事。
好在她进退得度,也懂规矩,倒是让他不觉得烦。
若他日后侥幸不死,而她又愿意,他自会给她重新寻个如意郎君,权当是补偿她这段时日遭受的冷遇。
思忖间,马车早已驶离梧桐巷,往左拐入了银槐街。
车厢里一阵晃动,顾长晋却蓦地掀开眼皮,黑沉的眸子一瞬不错地盯着容舒,淡淡道:“路,走错了。”
“路,走错了。”
顾长晋的话刚落下,容舒捏着车帘的手便是一僵。她是万万想不到,顾长晋竟能觉察到改了路。
承安侯府在麒麟东街,从梧桐巷去麒麟东街,最快且最便宜的路便是从梧桐巷右拐驶入最繁华的长安街,顺着长安街一路行到底,拐个弯儿,再行小半个时辰,便能到麒麟东街。
若是从梧桐巷左拐,那便要绕过长安街,多走许多冤枉路。
容舒一早差车夫换路,又坚持要坐侯府的马车,自是有她的思量在。
上辈子的这一日,他们便是右拐直入长安街的。却不想长安街起了乱,东城兵马司并顺天府衙出动了上百人才将这乱子彻彻底底压下去。
当时容舒与顾长晋乘坐的是顾家的马车,在长安街行至半路便倒霉催地撞进那场混乱里。
顾家的马车老旧粗陋,容舒记得清楚,那马车不顶事儿,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生生被撞翻了去。巨力之下,她重重撞向车窗,额头立时便肿了一大块儿,疼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
可饶是如此,她还不忘抱着个小箱笼,生怕顾长晋给父亲同祖母备的回门礼会出差错。也就是这个箱笼,给她挡了一灾,拦下了一支从窗外射入的箭矢。
在她身侧的顾长晋运气差些,肩膀中了一箭,一时血涌如注,“嘀嗒”“嘀嗒”落在容舒的裙摆里,吓得容舒慌了神,忙掷下手上的箱子,张开双手将顾长晋护在身下。
到底是未经事的闺阁小姐,遇见这样一番变故,一举一动全凭本能。
与她相比,顾长晋要冷静许多。
马车翻了也不惊,中了箭也只是一声不吭地将箭矢折断。
独独容舒张手护在他身前时,他古井无波般的神色才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可他丝毫不领情,扯开容舒后,只留下句“呆在车里等我”便踹开车门,将她抛在了马车里。
那时外头已是沸反盈天。
妇人幼儿的哭闹声、男人的怒斥声还有短兵相接的金戈声,将这短短一截闹市彻底煮成一锅乱哄哄的粥。
直到顺天府的衙吏赶来,这场混乱方才收锣罢鼓。
秋阳似火,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地上淌着一团团触目惊心的血迹。
翻倒的马车被扶正,顾长晋掀开车帘,目光从她乌紫了一团的前额扫过,冷着声道:“可还有哪儿受伤?”
容舒摇头,说来也是奇怪,自他离开马车后,她这处竟就风平浪静起来。
那一日自是没能回门,顾长晋受了不少伤,伤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回到顾府后,他像是终于卸下一口气,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前尘往事从眼前倏忽而过。
容舒从窗外收回眼,温声回道:“是我吩咐车夫从这走的,月娘节刚过,长安街现下正是车水马龙、骈肩累迹之时。绕过长安街,从银槐巷走,大抵能快些。”
顾长晋久久不语,只垂着眼注视她。
容舒能感觉到一股压力从他身上倾压而来,但她好歹与顾长晋相处了三年,对他这副模样早已司空见惯,不仅不惧,甚至还能提起嘴角,对着他温婉地笑笑。
“银槐巷巷尾有一棵老槐树,几百年前曾遭过雷劈,本以为这树十死无生,谁料那年竟开出了银色的花。后来那树便被这巷里的百姓当做神树,逢年过节总要朝它拜拜,挂几张祈福纸,这条小巷也因此改了名儿。”
“妾身早就想来开开眼了,索性便改了路,一会路过时,郎君不妨也许个愿。”
许是这番说辞打消了点顾长晋的疑虑,容舒话刚落,便听他淡淡道了句“不必”,又八风不动地阖起了眼。
他这样一副“敬鬼神而远之”的姿态,容舒倒是不惊讶。
从前,她也是不信的。
只如今,却由不得她不信了。若这天地间无鬼神,又何来死而复生的她?
马车一路畅行,晃晃悠悠驶过银槐巷。
经过那棵老槐树时,容舒挑开帘子,望着树上密密麻麻飘在煦风里的红绸,在心底默默念着:谢这世间八方神佛,容她再活一次,这一次,她定会活得长长久久的。
因着绕了远路,马车足足行了一个时辰,方才抵达承安侯府。
侯夫人沈氏一大早便起来指挥着仆妇婆子洒扫备宴。
周嬷嬷是沈氏的奶嬷嬷,知晓沈氏一门心思盼着容舒归宁,早早便派人在大门守着。
容舒的马车还未到侯府门口,就已经有人到清蘅院传话,说大姑娘回来了。没一会儿,沈氏便带着清蘅院的一众仆妇浩浩荡荡往垂花门去。
容舒刚下马车,便有仆妇上前见礼,将礼车上的福饼、喜果一担一担地往府里抬。
容舒望着用金粉写着“承安侯府”四字的匾额,彻底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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