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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自爆了,像安折此前亲眼目睹的那两桩事故一样。
三秒钟过后爆炸声停了,四野寂静,只剩下风声和火焰被风吹动时呼呼作响的声音,浓烟滚滚升起。
只差一点儿。
如果他没有往飞机里面去,或许6沨的生命就结束在那场爆炸中,而他永远不知道在这场事故中死去的人是谁。
或者,即使他去了飞机里面,但6沨没有及时苏醒,死去的就是他们两个人。
死里逃生,他心脏有点闷,血液上涌,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他听见6沨低声道:“谢谢。”
安折急促地喘了几下,浑身都在疼。滚落在地时弄痛的地方也不算什么,电刑和士兵的粗暴对待留下的后遗症更重一些。
安折抬头。
就这样,他和6沨对视了。
与他对视的那几秒,电流刺过四肢百骸的疼痛从安折意识的深处泛上来,他仿佛再次置身那个狭小冰冷沟的审讯室,只是这次的审讯者变成了6沨。
6沨比所有人都令他感到危险和害怕。
6沨久久看着他,安折看不懂他的神情。
只听6沨声音很低,一字一句:“安折?”
安折没有说话。
他卡上的姓名是安泽,却自称为安折,即使不满随机分配的姓名而擅自更改名字的事情在外城比比皆是,也仍然掩盖不了这本身就是一个破绽。
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和初次遇见那天一模一样的眼睛。走入城门的那一天他已经做好了死在审判者枪下的准备,但那天,6沨放过了他。
可是他逃不过,这场审判只是迟了两个月到来。
他听见6沨冷声问:“样本在哪里?”
安折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审判者的语调和威势是比电刑更让他害怕的东西。他死死咬着嘴唇,最后道:“吃掉了没有了。”
6沨的手指按上了他的腹部,轻轻用力向下按压,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触感清晰得可怕,安折恐惧得浑身麻,他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一点,如果6沨知道孢子仍然能够被取出,那他会毫不犹豫地剖开他的身体,就像他半年前用军刀截断他的菌丝一样。
他没有办法思考,脑中一片空白,只能看着6沨,月光和火光下,上校面无表情,他薄而冷的眉梢,浓长墨绿的眼,没有哪怕一丝温度,也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动,他永远完美无瑕,也冰冷无情。
安折轻轻喘,他原本把6沨的枪藏在了身后,此时继续悄悄向后推,想把它藏得更隐蔽些。
反正,没有了枪,6沨也不能不能对他怎么样。
然而这样一个动作反而让6沨现了那把枪的存在,他眼神一凛,动作快到不可思议,力道也容不得一点反抗,反手将安折扣在怀里牢牢制住,另一只手抻开安折的五指,迅夺枪。
安折剧烈喘气,拼命挣扎反抗
“砰!”
一声枪响。
安折脑中空白了一瞬,但随即现自己还活着,他听见远方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怪物的嘶吼,他转头,看见一个蜥蜴类怪物被6沨正中要害,挣扎着倒了下去。
安折浑身冷,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和那个怪物才是同一类东西,而6沨和它们是永恒的敌人,并且永远无法和解。
就在此时,6沨的通讯器在刺耳的电流乱流声中再次传来断断续续的扭曲声音:“统中心呼叫o3歼击机,听到请”
6沨冷沉的声音回答那边的呼叫:“p1o3已收到,歼击机已坠毁,驾驶员确认身亡。”
“请任务进度,送坐标。”
声音愈扭曲断续,如果不是通讯器出了问题,那就是基地覆盖野外的通讯网又崩溃了,在外城的那一个月安折在佣兵队的只言片语中得知,野外的信号从来没好过。
只听6沨声音淡淡:“目标已控制。”
“命令,确认变异类型,获取丢失线索击毙。请”
“听到了吗。”6沨嗓音沙哑,他尾音似乎有一点颤,但更多的是强硬的冷漠:“回答。”
冰凉的枪口抵上安折的太阳穴,他平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恐惧将他牢牢控制,他哆嗦着,道:“不不给。”
“p1o3,请立刻”
来自通讯器的广播声将所有情绪推到顶点。
然后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嗡”
电流声越来越大,起先是沙沙声,然后是长久的蜂鸣,最后在一段陡然拔高的高频鸣响后,突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和缓的频率,温柔的女声:“抱歉,受到太阳风或电离层的影响,基地信号已中断。这是正常情况,请您不要慌张,一切活动照常进行,通讯信号不定时恢复,届时将为您送公共广播,请保持收听。”
“抱歉,受到太阳风或电离层的影响”
安折仍被死死扣住,他们离得那么近,一个危险到了极限的距离,6沨随时随地都能把他杀死,他也能感受到6沨的心跳和呼吸明明那么冷静的一张脸,心跳的频率却并不平缓。
6沨扣住安折肩头的手指收紧,恰好碰到了他的伤处,安折一个激灵,眼前蒙上了一层水汽,身体抖,呜咽了一声。
冰冷的枪口仍然抵在他的太阳穴,没有被他的体温暖热哪怕一点儿,死亡的恐惧和阴影也没有退去半分,安折张了张嘴,在那一刻他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崩溃了如果蘑菇也会崩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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