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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点上,他们又奇异地默契地达成了一致共识,虽然谁也没有开过口。
梁徽在城门关下问影卫可有暗道可抄的时候其实就是在为祝知宜找后路,只不过是暗卫说地势异常险峻几乎不可能潜入藏人他才沉默了一路。
而回到帐中又闭门不见人,让那些老将干着急不过是想让他们欠自己个天大的人情。
梁徽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为难”和“牺牲”,最后再等祝知宜来主动请缨,这样,姬家军又欠君后一份救命之恩,是君后大公无私舍身救国。
不是君上“被迫交出”君后,是君后“主动请缨”——即便是生死关头梁徽也能把局势人心算得清清楚楚,该利用的、该得到的,一丝一毫都没漏下。
哪怕是走投无路悬崖路尽之际也依旧保持清醒的头脑作利益最大化的判断。
他为自己计算,也为祝知宜计算,要外头这些坐享其成的人记住皇帝的“为难”,也要为祝知宜赚一个“舍身为国”的美名。
祝知宜自然也将他的一番算计看得清清楚楚,认真郑重地将礼行了个全套,提高音量,主动请缨:“臣祝知宜,请命前往锦官城,去意已决,恳请君上准命。”
声音朗朗,掷地有声,帐内帐外都听得一清二楚,外头一阵喧哗。
但帐内的声音一低下来外面便什么都听不到了,梁徽闭了闭眼,轻声问:“清规急着走是在怪朕吗?”
“?”祝知宜疑惑地回望:“没有,皇上若是真的不让我去,我亦是要设法前往的,这一程,臣非去不可。”
他睁睁如炬的目光震得梁徽心头大挑,是,祝知宜是这样的人,但那个“真的”还是刺到梁徽了。
他知道自己恶劣、可恨,但还是要问:“清规就从来没有想过,朕不会让你走吗?”
祝知宜露出稍许迷茫不解的神情,不知道如此危急的时刻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梁徽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他方皱起眉,梁徽就说:“看来是没有。”一刻也没有,梁徽垂眸,自说自话,忽而,他抬起头,漆黑瞳仁紧紧锁着祝知宜,像被逼至绝境的孤狼看到唯一一丝希冀,幽声道:“祝知宜,说,跟朕说你不想去。”
祝知宜怔愣一瞬,脸色即刻染上愠怒,冰冷冷的目光像剑一般将人心透穿,高声道:“臣从未这样想过!”
梁徽面色即刻沉下来,祝知宜目光坚定且严肃地与他对视,僵持许久,迟疑着问:“皇上是不是……不想臣去?”
梁徽不说话,祝知宜就继续拆穿他的心思:“但又想臣去。”
梁徽浑身一震,有种被从里看透的羞愧和冰冷。
“皇上不能什么都想要。”祝知宜很轻地摇了摇头,批评他:“皇上不能这么……狡猾。”
即便他从未这样想过,梁徽也不能因为私心把这个这样生死攸关的决定推到他身上,这样的假设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否定,是一种侮辱。
祝知宜是一定要去的,他义不容辞,他心意已决。
第66章皇上不想臣去,又想臣去
梁徽从对方清澈坦然的眼中清晰照见贪婪卑劣、怯懦无能的自己,心底涌上一阵铺天盖地的羞愧和悲哀,是,他是什么都想要,城关里那些妇孺的性命、遥远的哭声把他高高架在了火刑架上。
郎夷如恶虎伺机观望,若蜀中失守定会马上撕毁条约卷士重来,西南屏障一旦破防,中原则如无人之境一马平川任人宰割,届时直逼都京皇城,大半江山都岌岌可危,他要当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人,他绝不能作砧上鱼肉任人宰割。
可反过来,只要一收复西南这块外姓王的辽阔封地便可以彻底打碎藩王与东部世家的结盟,开启一统皇权的宏图篇章。
赢了这一仗他就可以将蕃军收入麾下手握实权坐稳那个位置重整朝纲彻底击碎相党长达数十载根深蒂固的统治,赢了这一仗就可以一举南下攻破郎夷开疆扩土。
一步,只差一步,进一步,退一步,天差地别,攻一步,守一步,成王败寇,一切都在这千钧一的这一步,最艰险也是最攸关的这一步,不能出任何差错,命运已经把他架在了弓梁上,没有回头箭。
从京中出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他不能灰溜溜撤军归北,不能再让京中那群酒囊饭袋把控朝势,他不能再做一个下道谕旨都要看人脸色的傀儡。
但他也想要祝知宜,也希望自己在祝知宜心里不那么卑劣、不那么功利、不那么自私。
所以他是比钟延更阴私自利的小人,抓着祝知宜这个善良的笨蛋可劲欺负。
钟延恶事做尽好歹还敢作敢当,而他机关算尽伪善至极却还希望祝知宜心中对他抱有期望,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在对方心里也不是那么自私残酷,甚至希望借对方之口给自己一个留下他的借口。
好像只要祝知宜开了口,他就有了不去下这道命令的理由。
梁徽闭了闭眼,藏起眸底的痛苦之色,阴鸷无赖地告诉对:“是,朕就是什么都想要。”
他以为自己下得了这道命令,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但这一次,好像真的不行,仿佛有两双手直接伸进他的脑中极力拉扯、撕裂,梁徽道:“祝知宜,我找了与你身形相似的死士,易容后你教他——”
“儿戏!”祝知宜匪夷所思打断他,不相信这是从梁徽能想出的法子,无可奈何地皱起眉:“皇上这是在做什么?其实你也明明知道这绝不可行的,钟延是什么人?精明狡诈,又与我同窗数载,若是随随便便一个死士便能佯装臣偏过他那双眼,也不会有今日这一仗可打了,这样只会越激怒他,皇上怎么敢拿全城百姓的性命去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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