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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头七八九三位皇子生得晚,立朝之前出生的诸位皇子里,数贺芝年纪最小。即便他也算早慧,可这实打实差了几岁,兄弟几人又都是顽皮淘气的性子,贺芝懵懂之际难免吃了不少亏,对上头五个哥哥的脾性也吃得极透。
大哥贺康身子骨不好,一年难得出几次屋门,看谁都是阴恻恻的模样;老二贺清屏鼻孔长在脑门上,眼睛顶在天上,整天装着副大兄的款儿带着谢家几条狗挑事训斥人欺负兄弟,说不过就让人动手,又独又没种偏还自视甚高;三哥贺朱心眼不多,不欺负人也不肯受气,真惹急了他扑上来就是一顿老拳,横竖有陈皇后盯着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至于四哥贺榆,倒真是个一言难尽的人物。说他坏,他从不像贺清屏那样拿眼角斜人,也不会捏着屁大点事耸人听闻告黑状、使阴招、堵人围殴,对兄弟也都是一视同仁,礼数周全。
可说他好,贺清屏欺负人,贺康借着体弱告人刁状之时,即使他尽知来龙去脉,也从不见他仗义直言一回,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或者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比完完全全置身事外还叫人不痛快。
且贺芝小时候生得秀气,拳脚功夫学得也慢,待兄弟最温和的贺榆同他打招呼时,便很爱用大力道拍得贺芝踉踉跄跄,有时候贺芝脸色都变了,他还在旁哈哈大笑。
贺芝性子倔强,最初发奋习武也有那么点想让贺榆也尝尝个中滋味的意思,后来心智开了些,又觉幼稚无聊,只在贺榆下手过重时原样奉还过几次。这事儿说来也就芝麻绿豆大小,说与旁人听都觉浪费唇舌,贺芝也从未与人提过。
他原以为贺榆不过是手上欠,却没想到他为人也欠了点儿修养礼数。
贺芝盯着大开的窗户看了好一会儿,贺榆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贺榆面上倒是依旧坦然得很,直接大方认了下来:“我昨儿让人定的雅间来听曲,不想来了之后听着下头说话提及林相,听着似是林姑娘到了,就猜着八成能遇见你,特意等了你一会儿。”
贺榆五官身型都择了显德帝与王妃的长处长,生得仪表堂堂,大方伸手请贺芝落座时亦是霁月光风:“你与弟妹说了什么我倒不曾听见,只最初杨家姑娘说话时声调高了些,我那时正临窗小酌,略听了几句。”
非请而听他人言非君子所为,不过贺榆说得坦荡,人来人往之处偶尔听得一言半语也属寻常,贺芝便顺势和缓了脸色,饮酒一杯以自罚。
贺榆也不怪贺芝先前面色不佳,哈哈笑了一回,陪饮一杯便揭过了此事。兄弟二人聊着京中趣事吃了一会儿酒菜,等湖心高歌的歌姬换了一人,贺榆才状似随意打趣了贺芝一回。
“不是哥哥说你,你也太怕老婆了些。那杨大姑娘说得话哪句不在理?人家一片好心,林姑娘不喜杨家人,你就一点面子也不给人家留?我看以后咱们兄弟之间,你怕老婆这一条倒是能稳稳拔个头筹。”
贺榆面带揶揄,也不知是吃醉了还是叫酒灌迷了心,话都比平时多了些:“你看我虽也与舅家表妹情投意合,可男儿顶天立地,我哪里能事事听从于她?夫妻和睦,相敬相重,足矣。”
贺芝也听人说起过几句王家那位莲华姑娘的贤孝通达之举,当时左耳进右耳出,如今也依旧不以为意,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谁也不必说谁。不过贺榆身为兄长说了这许多话,贺芝也不好不做表示。
他支着下巴扯了扯嘴角,一双桃花眼微弯,笑得很有几分惫懒,说起话来也是没个正形:“又不是我的姊妹亲戚,横竖不与我相干,那许多弯弯绕,我才懒得分辩。既然阿斓觉着她不好,那定是有她不好的地方,做什么要为了个外人让阿斓不高兴?”
其实就算是皇亲国戚,贺芝也相信林斓的判断。他自己又没怎么跟各家女眷打过交道,如何知道各人的脾性人品,不信林斓,难道还去信个外人不成。只是这话就不必同贺榆说了。
贺榆咂了咂嘴,直叹贺芝也算想得开,痛饮几杯后似是下定了决心,长臂一伸把贺芝拉到身边,附耳细语。
“老六你莫要怪哥哥多嘴,实在是这事一个不好你面上难看,怕是要叫人说嘴一辈子,我要是不先知会你一声,心中也不安稳。”
几句话吊了人的胃口起来,见贺芝眉尖微蹙,贺榆又踟蹰片刻,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这事儿说了得罪二哥,不说却对你不住。实在是谢家事情办得忒不地道,竟然要把林姑娘先前的夫家人,刘家的几位接到京里来,听说过几日就快到了。”
“虽说林姑娘嫁过一回这事儿人尽皆知,可先前刘家阖家都在不破关北边,千里之遥,谁也不会提,等他们到了,那些碎嘴之人岂有不说的?这谣言一起,你一日里要让市井愚民嚼说上多少遍?还是该早作打算才是。”
贺榆劝的恳切,面上也十分忧愁,却似乎也拿不出什么办法,只能看着贺芝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权作安慰。
贺芝一听说刘家人即将入京,便不言不语垂了眼,默默盯着手中酒杯瞧了好一会儿。不过他并不似贺榆以为的那般恼怒神伤,却是怕眼中的凶光惊着人,才低着头略作遮掩罢了。
当初在庆平城他还有许多账没来得及同刘家人算,后来回京忙着定下与林斓的亲事,又有舅兄林文留了后招,才暂时搁下了此事。
如今刘家人竟然还敢到他的眼皮子底下撒野,真是不知马王爷有几只眼,上赶着求死来了。谢家那一群自视甚高的蠢货也是脸大心空,当真是不把阖族的圣眷都折腾完不罢手。
心里盘算了百余种收拾刘家人的手段,贺芝半晌才抬了眼,语气万分诚恳地同贺榆道谢:“多谢四哥仗义相告,不然等刘家人到了我再知道便晚了。”
贺榆不知他心中所想,闻言面露不忍,语气颇为感慨:“既是你心尖尖上的人,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她既嫁过一回,你便少不得要受些闲言,二哥他们手段虽不磊落,却也着实难缠。你既已心中有数,我总算能稍稍放心些。”
“你要知道,人言之祸,防人之口更甚于防川。”
第60章佑宁砸断狗腿
看一眼垂眸凝思的贺芝,贺榆面上似有忧色,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最后空余一声叹息,十足十满心为弟弟担忧,却又不忍点醒他的好兄长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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