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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没事,为什么不准我去看你?”“我妈太忙,不能去接你。你乘坐公交车和打的我都不放心,你还是好好呆在家里,记得勤洗手,经常消毒,知道不知道。”陆西好脾气的在电话里劝说。无论我如何软磨硬兼,他始终不肯松口。我挂了电话,只觉得心头惶惶。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唯独经历过死亡的威胁,我们才知道要珍惜。阳光无香。我草草用微波炉热了点东西吃,一点胃口都没有。我很害怕,害怕陆西会有事,害怕孙妈妈会被病毒吞噬,害怕即使瘟疫最终会过去,我们都已面目全非。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怎样的情感和思想的支配下来到了墨骏家门口。我迫切的想找一个人,找一个人去倾吐我的惶恐和不安,找一个可以默默听我说完所有担心害怕的人。我敲门,摁门铃,都没有人应答。最后上次那个有一面之缘的邻居大伯探出头来。我连忙问他,对门的墨骏,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呢?“早就搬走了。”大伯打着大大的呵欠,sars肆虐,百业萧条,到处都在放假,人人都在床上逃避sars的侵袭。“搬走了?”我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追问,“那你知道他搬去哪里了吗?”“谁知道!”大伯不耐烦的嘀咕,“找上门的女的倒不少。”对面的铁门关上了,木门也关上了。我失魂落魄地靠着墨骏曾经的家门蹲坐下来,眼泪毫无征兆的肆虐而出。我的恐惧找不到宣泄的窗口,只能用眼泪去冲洗,可是眼泪是胶卷的显影液,它把恐慌清晰地显印在我心底的深处。墨骏为什么要搬家?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上次过来时好像他爸爸都没有跟他住在一起,那他岂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都没有人照顾。陆西会不会有事,他会不会也感染上sars。瘟疫会不会扩大,sars会不会真有结束的那天,我们会不会就此毁灭。我哭得声嘶力竭,小小声的抽噎耗尽了我全身的气力。我的手无力的抱着我的膝盖,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眼镜片上,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泪水渐渐止住,它也没有办法消除我的害怕。“给,擦擦眼泪。”我茫然的抬起头,糊了一片的眼镜让我的视线只能印上模糊的人影。柏子仁的声音平和的近乎温柔。他拿下我的眼镜,我看清楚了他近在咫尺的脸。白净的面孔,玻璃珠一般的黑眼睛。他跟我一样,都没有戴口罩。我接过手帕,这个时代就连女生都几乎不用手帕,商场超市里大概也找不到逐渐被时光淘汰的手帕。白底镶灰边的老式手帕沾上了我满脸的泪水。我伸手,他愣了一下,递给我一张面纸,我狠狠擤了一下鼻涕。柏子仁已经擦干净我的眼镜,帮我戴上。“放心,所有人都会很好,一切都没事。”我扶着门慢慢的站起来,又过了一会儿,等昏沉沉的脑袋恢复清明,跟在他后面,出了居民楼。“你让开啊你。”我的位子靠墙,退无可退,整个人被堵在了里面,只好伸腿踢他的脚。“别怕,不是恶灵咒。”他面上的笑容一径的温和,“黑曜石是至阴之物,辟邪功效极强。”“至阴你就自己留着么。”我欲哭无泪,“阴阳协调。”“不行,必须给你。”柏子仁毫不退缩。我没有办法,只好妥协,我真是个没骨气的家伙。“好了,吊坠我收下,我不要戴。班主任见了一定又要讲死我。”“没关系,没人见过我的护身符的,班主任不会知道是我给你的。”柏子仁把吊坠放在我掌心,又合上我的手。“你送的又有什么关系?”我莫名其妙,“班主任会说我是因为校规禁止佩戴首饰。”柏子仁嘴角动了动,没说出话来。“走开啦。”我不悦的推他,“我要回家吃饭了。”“现在下午三点半。”柏子仁把手表伸到我面前。我指甲弹弹他的西城铁,语气凉凉,我喝下午茶成不成啊。“成,我的大小姐。”他笑容不减,“难怪脸上这么多肉。”整个一欠抽打的典型。“喂——”我快要出门的时候,柏子仁开口唤我,“麦麦,你还没有告诉我,我比较像谁?”我恶意地上下打量他,嘴角勾勾,要笑不笑。“嗯,你比较像权相宇。”他冷笑,我就这么富有悲剧气质?我心虚,抚慰性质的假笑,我还是蛮喜欢权相宇的。说着,我赶紧逃走了。万物有开始比将会有结束,sars风暴肆虐数月后渐渐恢复平静。每个人都经历了生命的洗礼。有学者评价,我们应当庆幸并且感激,不是谁都有机会如此清晰地去拷问自己的人生。我庆幸的是,我身边的人没有因为sars而离去。孙妈妈有惊无险,陆西在两个星期里养好了感冒。新闻关注的重心已经从sars转移,街上的店面恢复了往日的营业。我先去陆西家吃了一顿,又赶到城市的另一边去尝孙妈妈的手艺,忙得我哦,吃大餐腿肚子都颤抖。教室里终于停止了消毒,讲台上的洗手液用光以后也没有人再去更换。只需几日,迫在眉睫的威胁就已是过眼云烟。生活在继续,一场瘟疫,留下几多教训,却几乎没有改变我们生命的轨迹。我把柏子仁给我的黑曜石扔在了书桌的抽屉里。柏子仁追问我有没有放在身上,我胡乱点头敷衍。他不信,要检查。我眼一翻,振振有辞,护身符是不能随便见人的,否则会散了灵气。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哑口无言。一个学期转眼就快要到尽头。电脑课老师要我们把试卷完成后以邮件的形式发给他,试卷完成情况占一半分,邮件发送占一半分。班上同学大喜,能发邮件就代表网路没断,网路没断就能趁机玩。不到半堂课,大家都已经交了试卷,纷纷上网玩。大部分人都选择聊天,我不喜欢在网上跟人交流,只是随便找了本言情小说看。电脑房里静悄悄的,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老师走过来,看我们聚精会神的劲头,摇头叹息,你们上课时要有这一半就好了。大家都笑了起来。我一章章地翻着小说,看的津津有味。小说其实并没有太多出彩的地方,很普通的台式小言;可是我平常不怎么看课外书,此刻打打牙祭,看的倒挺入迷。“喂,下课了。”柏子仁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在我身后响起,“跟谁聊得这么起劲?”我手忙脚乱地关上网页,乱乱的解释,没什么。苍天,好巧不巧,什么时候他来不好,非得小说进行到吻戏和小h的关键时刻来。我忐忑不安,偷偷地瞄了他一眼,他刚才,有没有看到我在看什么?柏子仁正好也在看我。我眼睛一沾上他的目光,脸就腾地红了。浅浅刚好下机准备走,我见着救命稻草,连忙扑过去。难得浅浅今天不打算再跟柏子仁抬杠,拉着我急急忙忙地走了。坚决不承认,死命不承认,他要说话我就一口咬定他看错了。“麦麦,刚才电脑课的时候,你是不是……”柏子仁话说了一半,我就立刻矢口否认。“没有,你看错了,不是我,我没有。”我郁闷的想买块豆腐撞墙,为什么偏偏被他看到了呢。他轻轻的笑起来,麦麦,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还邻居王二不曾偷呢。啊呸,这不是不打自招吗。我撇撇嘴,没有说话。班上同学在猜测刚才跟自己聊天的人是谁。大家刚才在学校坛子里聊天,不少人正满腔热情的努力将一个个网名跟真人对号。不是有人喊“某某某,你是某某某,对不对?”,被叫的人有的点头,有的一脸懵懂。“麦麦,你叫什么啊,你给自己起的是什么名字?”浅浅过来问我。“那个,没有啦。”“没有?”浅浅狐疑,“你刚才没有上论坛吗?”“你没有上论坛?”柏子仁笑意盈盈地看我。我从他眼里瞥到了危险的光芒,没上论坛去干什么呢?看小说;看什么小说?小言情;小言情里都有什么啊?吻戏和小h。猎物正式掉入陷阱。我连忙摇摇头,坚定地撒谎,不,我一直在论坛上。“那你有没有跟谁聊天啊,你的网名叫什么?”浅浅刨根问底。“啊,那个,我不记得了。我试卷完成的慢,都没玩几分钟。”我掩饰性的把书塞进桌肚里又掏出来,催促浅浅,“你还不回去准备,这节课会默英语单词。”我抬起头的时候,柏子仁还是满脸笑容的看我。我在他笃定的笑眼注视下,浑身不自在,不由得低吼,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哦,上帝,我发誓,我以后看言情小说一定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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