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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太太这么回去一趟,在镇上歇脚时,正好碰到杜二伯了,杜二伯连忙上前打招呼,冯太太听说了罗氏在分家时上蹿下跳,实在是深恨,如今见了杜二伯,只是淡淡的。
反而杜二伯这个人,一贯重视手足,倒是问起冯太太关于弟弟一家的状况。
冯太太见罗氏掀帘子走出来,就灵机一动道:“好着呢,我那女婿近来找了一份营生,教城中富户章员外的儿子读书,偏巧我女儿也有了身子,如今正好坐稳了胎,我老婆子还说若是在村里,总有你这个伯哥在,还去看别的什么大夫,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
自从上次罗氏在分家上帮了闵氏的忙之后,闵氏和杜大伯一起拉着杜二伯说了许多,什么罗家老爷子临终把女儿托付给杜家,不能辜负人家,又说做豆腐的现在只图人,到时候进门就不一样闹的家宅不宁云云,让杜二伯打消了念头。
才刚轻松几天,没想到对头冯氏居然有了身孕。
她急忙上前问道:“亲家太太,弟妹这么快就怀上了?”
冯太太笑道:“哪有这么快,她都进门六年多了。”说完,话语又急转直下:“若是早点来倒好了,不过早些时候杜女婿在府学,要不然也不会分家才分了那么几亩地。”
罗氏和四弟妹王氏不同之处在于,她知道道理,只是她更有私心,而王氏是个糊涂人。所以,听到分家,她表情不自然。
冯太太见目的达到,也就不刺激她了,毕竟她不是个刻薄人,只是罗氏太过分了,所以笑道:“说起来我们还得赶路,就先走一步了。”
杜二伯有心想包些补品过去,但见罗氏一声不吭,到底不敢擅做主张,只陪着笑,冯太太看着杜二伯也可怜。
自家女婿读书虽然全仰仗女儿,可人家夫妻二人互相扶持,哪像这个罗氏光搜刮男人的钱有什么用,只知道厉害,在男人眼里越发面目可憎。
摇摇头,冯太太转身就回府城。
春去秋来,若薇也六岁了,她是在紫薇花开的最盛的八月出生的,过完生辰,就是中秋节了。娘这几个月有身孕,以前每日能织一匹,现下两日织一匹布,但织绢是家中一处大的进项,有时候一匹布比银钱还好使。
“到了九月,棉花摘了,今年就全部拿来纺线了,不做棉衣了。”冯氏道。
孩子出生家中不知晓又要耗费多少银钱,冯氏自己还得坐月子,又一个月不能下地做事,所以只好俭省些。
若薇自然可以,以前娘每年都给她做两身袄,且都做的大一些,都能穿。杜宏琛也不必说,去年过年冯氏给他做了一身家常袄,来府城之后,章家许诺给他做两身衣裳。
衣袄可以穿旧,但节礼要准备好,若薇歪着头听冯氏在算:“往年我不在这里,难为相公你一个人,怕是也没有准备什么,今年咱们得送厚些。你府学教谕那里,彩绢我封了两端,两篓时鲜果子,一盒月饼,一盒杂色糕点,两只汤鸡,一小坛酒。旁的你同窗、章富户还有我娘家俱一盒时兴月饼就成。你看如何?”
若薇见冯氏包了两端绢,一种绢是熟绢,据说爹的那位教谕最爱作画,熟绢作画最好,另一种是提花绢,颜色鲜亮,适合裁剪做衣裳。
“娘子,这样礼是不是太厚了?”杜宏琛问起。
冯氏倒也不勉强:“你先不必说厚不厚,就说合不合适?合适就送去。”
杜宏琛承认冯氏想的很周到,只好点头。
“你想想你的膏火银有多久都没发了,学田被人侵占的不少,还有平日考核,若是教谕能提点你几句,送些好处也无妨。”冯氏说来,又叮嘱他也说些自家难处,刚分家云云。
若薇是没想到爹一个秀才原来也要费心送礼,娘也顺便跟她道:“你爹送完礼后,别人肯定也会有回礼,到时候你拿一盒给小翠姑娘,人家也算是你师傅,听到了吗?”
“好,娘亲真周到。”若薇抱着冯氏的胳膊不放,也为自己重生终于让娘的生活和前世不同而高兴。
往年,杜家不会给杜宏琛准备这些节礼,他也不过是提两壶散酒过去,还是牙缝里积攒的银钱。今年有冯氏在,一应打理的周全,他忍不住抓起冯氏的手亲了一口,冯氏娇羞一笑,若薇只恨自己多生了一双眼。
显然送礼是很奏效的,府学江教谕是个附庸风雅之人,他尤其爱杜宏琛所送的绢布,因此让杜宏琛补了廪生。
须知补了廪生之后,每人月给廪米六斗,每年还有廪饩银四两。
再有章员外家中送了节礼来,一盒樱桃、一盒荸荠,两罐茶叶并六斤猪肉、两只鸡,两尾鱼来。杜宏琛关系不错的两位同窗,一个送了一盒时兴糕点回礼,另一人送了两盘面来,娘一一登记造册。
等外祖母冯太太上门,冯氏拣了半盒樱桃,半盒荸荠再有两盘面与她带回去。冯太太推辞半天才收下,又道:“上回在老家见了你二嫂,听说你有身孕,她脸都发白了,要我说她攒的哪门子的钱,也不怕日后为他人做嫁衣裳。”
冯氏倒是没有幸灾乐祸:“您和她说什么,没得造口业。”
“还不是因为她常常针对你,要不是她分家的时候捣乱,你们的日子哪里这般拮据。再者,我同你说这个,也不是无稽之谈,你还记得赵通判家么,你爹还给赵家做幕僚呢?我记得我那时生你急的很,稳婆一时找不到,还是她送了稳婆过来,你才顺利产下孩子。只是她好人没有好福气,次年只生了个女儿,赵通判一死,她那偌大的家产被赵通判的兄弟给占了。”
若薇想冯太太一生最荣耀的时候,就是外祖父在赵通判那儿做幕僚的时候了,那时候她还能和官太太往来。
冯氏似乎也想起赵夫人的样子,也叹息一声,人生之聚散就在一瞬间,她还对冯太太道:“我记得赵夫人送过我一对银镯子,大姐当时还嫉妒我呢。”
冯太太点头:“是啊,后来我带你大姐重新做了身衣裳,她才算不生气。”
又提及杜宏琛做西席的章家,冯氏道:“章员外还算不错,咱们家的田地都给我们打理的很好,我也少操了不少心。他那个大儿子屡试不第,但武艺高强为人豪爽,很服气相公,至于如今正教的这个小的,有几分聪明,但科举真要读下去,也是不容易的。”
冯太太笑道:“这自古读书总是不错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女婿平日还能免徭役,又能免赋税,你大伯家他是个吏员能免自家的,你二伯和四叔可就不成了。”
冯氏早就料到了,微微一笑:“如今析产分户,谁还理会他们,我就是故意不说,让他们尝尝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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