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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嫔御见她居然未戴冠子，大为讶异，皆转顾官家，等他表态。

  今上端详良久，最后含笑赞道：&1dquo;这样儿梳得好，昭容今日气色也佳，看上去倒似回到了十五六做女儿时。”

  苗昭容十分欣喜，忙唤了秋和过来，双双拜谢。

  于是众人对张美人妆容更为好奇，皆引举目望向殿外，等她进来。

  张美人迁延许久方才入内。待其身影出现在殿中，又是满座皆惊。

  她头上约珠冠广五寸，高盈尺，漆纱为底，罗绡为叶，大叶中叠细叶二三十重，上又耸大叶如楼状，每叶上络以金线，缀以雪白的番商珍珠，根据叶子大小依次递增，冠顶上的大如龙眼。

  但众人最感惊讶的倒不是这奢华珠冠，而是她身上穿的真红穿花凤织锦褙子。

  今日中宫戴缕金云月冠，前后加白玉龙簪，衣红褙子。

  嫔御逢节庆宴集，出门之前必会先遣人打听这日皇后服饰是什么颜色，以避免与其同色。而今张美人公然选穿真红褙子，实是僭越无礼之举。

  张美人在众人瞩目之下仍不疾不徐，施施然进到殿中，淡扫皇后一眼，再盈盈下拜，毫无惭色。

  皇后并无愠容，端然坐着受她一拜，然后微微一笑：&1dquo;张娘子的冠子真精致，叫什么名儿？”

  张美人傲然答道：&1dquo;叫冠群芳。”语罢，两剪秋水潋滟一转，顾向今上，像是静候他夸赞。

  而今上凝视着她，不动声色。须臾，徐徐抬手，以袖掩面，道：&1dquo;满头白纷纷，更没些忌讳。”

  显然全没料到是这结果，张美人一时愣住。众目睽睽，而今上再不顾她，她不由低，面颊泛红，像身上褙子的颜色褪到了脸上。

  &1dquo;官家恕罪&he11ip;&he11ip;”她低声说，&1dquo;容臣妾告退，往偏殿更换冠子。”

  &1dquo;去罢。”今上颔，又加了一句：&1dquo;顺便把衣裳也换了&he11ip;&he11ip;今日这颜色并不衬你。”

  张美人答应，后退数步，再一转身，快走出大殿。为她梳头的内人许静奴本来跟在她身后随之下拜，原本一脸自信，想是欲等美人介绍后再面谢天恩，哪知竟有这变故。静奴面容姣好，今上却只瞟她一眼，毫无与她对话之意，这使得她现在手足无措，不知当退当留。尴尬地独自跪了片刻，终于忍不住爬起来，惶惶然跑出去追张美人。

  苗昭容与俞婕妤遥遥对望，眼角眉梢皆喜色。嫔御中有人以扇蔽面，有人将脸略转朝殿外，有人低声咳嗽，这些衍生的小动作亦都是为掩饰抑制不住的笑意。

  今上再与皇后及众夫人闲谈，聊些关于牡丹的散碎话题。等了半晌，终于又见张美人进来，这次换了紫褙子，珠冠已除，只挽了个简单的盘福髻。或许是有几分赌气，上未着任何饰物，绷着脸，下拜后不一言。

  今上一笑：&1dquo;张娘子这髻好看，簪朵花更妙。”旋即走到一株千叶紫牡丹&1dquo;叶底紫”旁，亲自摘了一朵，簪在张娘子上。

  娘子们见了都夸说很美，张娘子才神色稍霁。俞婕妤既见气氛转好，也敢开口说笑：&1dquo;都说官家偏心，果不其然，有好的花儿朵儿都给了张娘子！”

  今上笑道：&1dquo;你戴着那么大的花冠，若给你花，又该簪到哪里去？”

  俞婕妤闻言，竟当众两下摘掉冠子抛给顾采儿，然后一摊手，说：&1dquo;现在我可没冠子了。”

  今上摆笑，去摘了朵&1dquo;倒晕檀心”给她簪在头上：&1dquo;此花外沿深色，近萼反浅白，深檀点其心，可不跟你那冠子相似么？”

  随后又选了朵&1dquo;潜溪绯”换了苗昭容头上的槐花球，道：&1dquo;这花映得面色更好。”

  其余嫔御见状都围聚过来要求官家赐花，官家一一答应，给每人都簪了一朵。最后，到殿中开得最繁盛的千叶魏花旁，细细挑了朵好的，走回御座，簪在一直坐在那里含笑旁观的皇后的冠子上。

  公主见了喜欢，也拉着父亲的袖子说要花戴，今上便牵着她走下来，摘了朵&1dquo;姚黄”。公主还是垂髫幼女，头上插不住那么大的花，便接了拿在手中把玩。

  殿中一片其乐融融和美景象，皇后遂于此刻问官家司饰之事：&1dquo;这司饰，官家可选定了？”

  此言一出，适才笑语声又瞬间消散，众人皆屏息凝神静待今上的答案。

  &1dquo;选定了。”今上说，目光迂回于董秋和、顾采儿和怯怯地躲在张美人身后的许静奴面上。

  &1dquo;即日起，以尚服局内人&he11ip;&he11ip;”今上眸光在秋和脸上略滞了滞，但终于掠了过去，转向另一位，&1dquo;顾氏为司饰，掌朕巾栉之事。”

  答案揭晓，殿内有大半人愕然无语，连顾采儿也怔怔地并无反应。

  听适才今上对几位娘子冠的评语，应是秋和当选才较为合理，何况秋和容貌远胜采儿。

  但起初略显紧张的秋和此时面色反而和缓下来，舒了口气，如释重负。

  零零星星地，渐有人道好，祝贺顾采儿，采儿这才谢恩答礼。皇后问今上因何判定顾氏胜出，他只简单答：&1dquo;采儿做的冠子用料俭朴，却不失天家贵气，式也梳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