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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得竟有些饿,我喊他们上点吃的。”朱大醉说着,贴耳吩咐小二。
小二麻利,眨眼间端来一盘佐酒小菜。
朱大醉一边揭开盖子,一边同骆银瓶介绍:“来来,世人都爱‘光明虾炙’,却远不如我的‘光明大龙炙’好。”
光明虾炙是用热烈的阳光将鲜虾烤成虾干,骆银瓶心想着“大龙”是烤什么?往盘中一看竟是蜈蚣干。
她被吓着,显然不敢吃,朱大醉却拿起一只蜈蚣干嚼起来,边嚼还边自言自语:“啧啧,兄弟如蜈蚣的手足,女人是过冬的衣服。”骆韩两人醉得遨游幻境,没听出这混账话的不妥。
真的是醉,骆银瓶四杯下肚,看周遭都有了重影。她明明没再喝,却觉一分比一分更醉,许是酒力太差吧!
其实是大醉酒馆的小伎俩,烧的炭里都是混了酒的,闻着就会更醉上三分。
三人喝得很晚,酒馆已经打烊。偌大的大堂走得空无一人。
老板还在喝酒,小二们不敢灭灯,所以仍是灯火辉煌。
朱大醉凭窗往下眺,见琵琶箜篌,各色器乐都照在光辉下,空荡荡的,不由感叹:“它们好寂寞啊!”又邀约韩骆二人,“走,我们下去!”
三个酒鬼,跌跌撞撞抓着栏杆下楼,好几次跌坐在楼梯上。
待到楼下,朱大醉瞧瞧胡琴,又翻了几把琵琶,都是一脸不屑,最后找到角落里的焦尾琴,开心大笑:“这才是我心头所好!”
而骆银瓶则摇晃着去箜篌旁边坐好,一坐定,许是对音乐本能的热爱,眼神立刻清明。
而韩月朗,则令人吃惊地选择了唯一一面大鼓。与常人相反,醉酒力愈大,他一人将大鼓搬至骆朱二人中间。
“啊——”骆银瓶忍不住惊叹。因为韩月朗竟带着笑意,眼眯成桃花,似三分玩味般反手一抽,抽掉髻上束发簪,散落一头青丝。
他要两颊微红,披发击鼓。
三个人,对着空旷无人的大堂,也是对着天、地和光,即将奏响一曲孤寂又澎湃的盛宴。
韩月朗先击的鼓,抿着唇,凝着目,击打三下,堂上悬垂的灯火亦随之震动。
咚——咚——咚——
朱大醉起手古琴,一拨,若泉水叮咚。
骆银瓶低首弹箜篌,好似栖于山阴的凤凰睁眼醒来。
鼓点渐迅,鼓声愈强,韩月朗的双肩随着手臂的手动起伏,额上开始浸出汗珠。煌煌长明灯,连带着影子一齐震动,仿佛整齐划一的军队。朱大醉的古琴声也急起来,清清溪流随风腾卷直上,成压城乌云,成暴雨。而骆银瓶箜篌里奏出的凤凰,则在此刻迎风雨而上,鸣叫着,冲向涡流中央。
有几个小二躲在门后偷听的,此刻都禁不住以手抚胸,觉着心尖尖上有一口气,咽不下也吐不出。
随箜篌之声渐高,琴里反弱,云雨散去,天色转晴。鼓点也变得欢快起来,咚咚敲出彩虹。箜篌、琴声、鼓声齐欢快,交错悦耳,天朗气清,百鸟朝凤。
许是太过欢心,朱大醉弹着弹着,竟抛下古琴跑到大堂中央跳起舞来。旋转律动,过会觉得自己一个人跳不尽兴,喊道:“你们也来呀!”
韩月朗还真接受了他的邀请,也到中央与他共舞。骆银瓶脸上挂着笑,本来也想去,可是阵阵回忆却涌上心来,踌躇不前。
最终,她没跳,而是笑着弹箜篌给他们伴奏。
朱大醉跳着转着圈圈,忽然如泥鳅一般出溜到地上,不动了。
骆银瓶惊得停下弹奏,要上前查看,还未近前,就听见朱大醉鼾声如雷。
这、这……这种入睡的方式还真是出人意料。
韩月朗却似乎习惯了,轻声道:“他喝太多一跳舞就会入睡。”就这德性,习惯了。
主人家已睡。客人岂有不走的理由?
韩月朗非常娴熟地向小二们吩咐,别让朱大醉着凉了,但也别吵醒他。明日等他醒了,给他做点热汤。
吩咐完,便笑嘻嘻喊骆银瓶一起回去。
那种笑,是一看表情就能明白酒根本没醒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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