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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谁都没砍,他扔了铁锨,踢开那人的尸体,将水寒衣穿好衣服,抱在怀里。水寒衣大力推搡,最后发现是凌中南,愣了愣,然后猛地扑到他怀里,失声痛哭。凌中南不断安慰着他,拿袖子抹他的眼泪口水,最后四处看看,除了尸体,其他人都已跑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杀了人,这个地方,是住不下去了。放在从前,别说杀一个人,就是杀一百一千个他也丝毫不放在眼里,可是眼下,杀一个恶人,就可能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想要平淡安稳,竟如此不易……他晃了晃水寒衣的肩,“听我说,我们不能住在这里了,必须马上走,但小宝还在屋里,我们必须赶在人来之前去找小宝。你不要哭,一哭就会把人引来,知不知道?”水寒衣眼神愣愣的,只是点头。他怕极了,只知道这时候要听凌中南的话。凌中南扶起他,一手轻轻捂住他的嘴,摸黑往家走。村子里静悄悄的,每一个脚步都暗藏着惊心动魄。回到家,好在那群孩子送信不够及时,还没人来堵他。拿上所有积蓄,又装了些干粮,他带着水寒衣和小宝从后门出去,准备从小路进山。可不想刚走出几步,就见村长带领着全村的男人们举着火把找他,他潜逃的本事不错,原本绝不可能被人发现,无奈小宝饿了太久,突然放声哭起来。最后,数只火把在眼前乱晃,水寒衣抱着小宝猛往他怀里缩,他神色毅然,暗暗攥紧了拳头。虽然废了武功,但只用招式的话,这么些人,或者还有一搏。然而就在他准备出招时,却有一个女人冲出人群,跪倒在他脚下,痛哭流涕。村居苦乐3那女人也是浑身抖个不停,拉着孩子跪在他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凌大哥,奴家求你开开恩,饶了这混小子吧,奴家夫君去得早,老刘家只剩下这一个男丁,求凌大哥别报官,饶了他,奴家保证半个字都不说去,不管你叫奴家做什么,奴家绝无怨言,求你饶这小子一命!”凌中南愣了愣,一手抱紧水寒衣,眼下的情况,倒叫他有些愣了。夜里看不真切,他对着火把仔细瞧了瞧这妇人,发现是刘家嫂子,他儿子,正是那回带头欺负水寒衣的。不久前曾跟她说过这事,叫她好好管教孩子,不料竟引来了今天的祸端。女人看他不应声,以为是不答应,抖得更厉害,眼泪哗哗地淌,使劲儿拉着儿子叩头,“凌大哥开恩,这小子都是受了他表兄撺掇,他什么都不懂,更不可能干出那样的事!他舅舅就是个不学好的,吃喝嫖赌样样全,死得早,留下那孩子一摸一样的坏,整日在县城偷鸡摸狗,还胆大地糟蹋过几次别人家的姑娘。如今有人报了官,官府正要拿他,他跑来我家避难,我不肯,前脚刚撵他出去,后脚就把这倒霉小子拉上了,”她狠砸了砸儿子的脑袋,“欺负你家兄弟,全是他表兄的主意,旁人皆可作证!如今凌大哥义举,结果了那混蛋的性命,实在,实在是为大家做了好事!”刚听出点儿门道,又有一群人围了上来,细细一看,都是那些孩子的爹娘。诚诚恳恳带着自家孩子来请罪,求他原谅,你一句我一句,大意都是说孩子太小不懂事,受不了恶人煽风点火,又称赞凌中南为大家除害,否则那样的人还不指定要欺负多少姑娘小子。凌中南心里仍是紧绷着弦,他们现在说得好,焉知不是缓兵之计?正当此时,人群中跳出个打扮精干的女人,拎着把菜刀,脚踏一块大石,菜刀朝树上一轮,眼眉一挑,颇有几分泼辣的侠女气势。凌中南定睛一看,正是村中悍妇王嫂子!“你们这些人还有脸来请罪?!好不吃羞耻!若我是凌大哥,敢这样欺负我家里的人,哪怕是豁出这条命去,也非要报仇不可!除了主谋,个个我都得剁成肉酱才能解恨!”火光中,菜刀显得油光铮亮,霸气十足。王嫂子锐利尖细的声音划破夜空,听得那些犯事儿的大人小孩们毛骨悚然。凌中南捏着拳头咬着牙,语气沉着冰冷,“王嫂子说的是,我这弟弟是我最亲的人,偏偏脑子不少使,平日里已受了不少欺负,我等忍气吞声,不过图个安稳日子。可不曾料想,”他紧咬槽牙,不自觉地目露狠厉,“如今竟被人侮辱至此,我若不能为他出这口恶气,实在枉为兄长枉为人!”“说得好!凌大哥放心,今日若有人要找你的麻烦,我姓王的第一个饶不了他!再别说,就算闹到官府去,还要问个一二究竟,你们每个人都跑不了!”与这事粘连的男女老少们不由地打个冷颤,王嫂子算是说到他们心里去了。说起根源,到底是他们不对,何况如今死的这个本就恶贯满盈,更与他们没甚关联,若为那样一个人将自己儿子赔进去,实在不值得。另一方面,他们已经听说了凌中南杀人时凶狠的手段,如今又见他这视死如归的模样,更是吓得不行,生怕他余气未消再来报复。再者凌中南身份是个谜,万一真是大家公子,哪天峰回路转境遇好了,想起今天这事,收拾他们岂不是易如反掌?几个稍有见识的男人们商量之后,觉得这人的的确确惹不得,便请村长出面,看能不能和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料正劝得有些动摇,这巴不得什么事都插一脚的王嫂子又出来火上浇油,她男人拐到树后头扯了扯她衣角,让她收敛点儿,她竖起眉菜刀一晃,男人叹了口气,下去了。凌中南环视这一圈人,沉默不语。住了这么久,他知道这里民风淳朴善良,他们方才所说的话,多半也是真情实意,那么如今,究竟怎样处理此事,才是最好?正犹豫着,村长走上前道:“小凌啊,这事原本是你们在理,你无须害怕,乡亲们也是诚心求你原谅。小凌你自打来后做了多少好事大伙儿都看在眼里,我们也早把你当成了自己人。说白了,不过是小孩子们玩闹,结果闹大了事情。不如这样吧,老夫来做个保,你需要多少赔偿,叫他们尽数赔你,你也不用慌忙逃走,这件事,绝不闹上官府。至于死了的那个,就由老夫去请吴员外差人递个话到县衙门,说是犯了事儿的家丁也好,说他在此地作案被当场拿住也好,将这条人命说清了,事情也就了了,以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大伙还像往常一样,你看如何?”凌中南不动声色,暗自沉思。地面上有头脸的员外确实有这样的本事,易地而处,如果他是这些孩子的父母,必定也不想事情闹大,不用背人命案,不用逃走,似乎……很好。小宝仍在哇哇哭个不停,水寒衣因为害怕,不敢大声哄,只好双手轻轻摇晃着,却没什么效果。那哭声让水寒衣越来越慌,头埋在他肩上不肯起来。拍了拍水寒衣的背,他将所有人扫视一遍,沉声道:“那就依村长所言吧。如今天色已晚,我弟弟受了惊吓,我先带他回去,其余的事明日我亲自到村长府上,再作商议。至于那具尸体,我会亲自处置,众位就不用操心了。”言罢,他贴在水寒衣耳边哄了几句,半抱着他穿过众人而去。大伙儿松了口气,尤其是刘姓嫂子,跌坐在地,脸色苍白,抹了抹头上的虚汗,按着心口。粗粗地喘了几次,又给了身边吓得不成人形的儿子几巴掌。“叫你不学好欺负人!这下高兴了?!命都差点儿没了!今日那铁锨若是偏个一点儿半点儿,你这会儿也死透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敢不敢?!”那小子眼睛翻了两翻,终于从被吓傻的状态中走了出来,放声大哭。回到家,先让孩子吃了东西睡下,然后烧水给水寒衣洗澡。水寒衣还是傻傻的,眼神发直,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凌中南只好不断地跟他说话,就怕他的病因为这一吓更严重了。洗澡时趁机为他检查下身,方才直呼万幸。原来水寒衣那里根本没被动过,大概是他去的及时,也或者是那人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迟迟不得要领。谢天谢地,至少这样,他能安心一些。“别难过,他们只是吓吓你,没有来真的,没事儿。”水寒衣的眼睛闪了闪。“你放心,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水寒衣眼睛又闪了闪。凌中南一句句耐心地劝着,等水凉了,将水寒衣抱出浴桶,塞进被子,在怀里抱了一会儿,问:“饿吗?我今天帮李家修房顶,这才回来完了。他送给我两个菜,炒得不错,我热热你吃?”水寒衣一怔,摇摇头,半晌才道:“咱们以后还住在这儿么?”凌中南一点头,又连忙道:“如若你不喜欢,我们立刻就搬。”水寒衣仍是摇头,“不搬了,那个人,死了。你这么厉害,他们不敢欺负我。”凌中南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轻轻吻着他的额头。等他睡着,凌中南便去处理尸体。他选择了分尸,将那人一刀一刀切得细碎,各处一撒一埋,不留半点儿痕迹。即使有朝一日他们又想报官,也挖不出据。况且水寒衣说得对,今日他亮了手段,今后这村子里绝不会再有人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再努力于各处拉拉人缘,想必排挤也不会有。继续住下去,似乎没有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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