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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行整个人趴在马背上,睡得打呼噜。他们在静谧中行了许久,星光消褪,一轮朝阳出山。刹那间千万道金箭穿过原始森林,百鸟在初晨翘首以望,张辉掏出一管竹哨,仰首吹响,天地间哨声悠扬。林间飞起亿万鸟雀,在晨曦中散向天际。展行被惊醒了,抹了把脸,诧道:&ldo;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到哪了?&rdo;&ldo;山里。&rdo;张辉像个彬彬有礼的待客主人,礼貌点头:&ldo;怎么样?没白来?&rdo;展行转头,大山中白雾茫茫,仿佛有生命的女神在阳光下温柔地离开,远处山下,他们来时的小村落已经成为稀稀落落的小黑点。所有沉睡的山中景色缓慢醒来,春季雪白的溪水哗哗流淌,鸟鸣声不绝于耳,树叶的尖梢凝结出晶莹的,折射着朝阳的露,嘀嗒落下。每一丝微小的声音都如此清晰,传入展行的耳内。展行情不自禁地赞道:&ldo;没白来,太漂亮了,世界上还有这种地方。&rdo;&ldo;喏,吃吧。&rdo;张辉把两个野果在靛蓝外褂上抹了抹,递给林展二人。饶是林景峰见多识广,也不由得为此景动容,问道:&ldo;这是什么山?&rdo;张辉随口答:&ldo;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山,汉人们起的名字记不住,山就是山,故老相传,山是有魂的,这里的山与十万大山相接,连在一起。&rdo;林景峰若有所思道:&ldo;估计是不通外界的地方,和我家那里差不多。你是什么族的?怎么脖子上挂的银圈是苗族的,又不戴苗人的帽子?你的衣服是彝族的吧。&rdo;张辉点了点头:&ldo;我……不能算苗族,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族,等到了你就知道了。&rdo;展行又问:&ldo;你哥也在家里么?&rdo;林景峰:&ldo;?&rdo;张辉目中不自然神色一闪,最后老实道:&ldo;还没有回去见我哥。&rdo;林景峰蹙眉,展行解释道:&ldo;他哥就是张帅,上回咱们在胶州认识的那个,我还存了他手机。&rdo;&ldo;你哥是张帅?!&rdo;林景峰愣住了。张辉忙道:&ldo;不不,别打他的电话。&rdo;他阻住展行的手:&ldo;待会到村子里了,咱们和霍兄弟商量,再详细谈谈。我拿性命发誓,绝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rdo;林景峰满腹疑问,只得按下。&ldo;你们的蛊是从哪学的?&rdo;林景峰生年只听有蛊,却未曾得见,张辉每次使蛊俱没有明确的手势,甚至一晃而过。张辉不以为然道:&ldo;蛊在黔苗里,本来是女人的东西,迫不得已才用,见笑了。&rdo;展行想起在柳州路口的夜里,被甩出车的霎那,张辉正是用了什么技巧,避免自己撞上石头,遂问道:&ldo;那天晚上,你念的是什么咒语?&rdo;张辉比划道:&ldo;那是一种护体蛊母,虫王带着飞虫,让人免于摔下山崖。蛊分许多种,有虫蛊,草蛊,石蛊……&rdo;张辉一路行一路说,朝展行与林景峰介绍黔滇一带的蛊道,多数词语汉文中没有意译,张辉只得用同音词代替。林景峰听了一路:&ldo;那么说来,把所有虫放在一个瓮里养蛊的,都是骗人的?&rdo;张辉道:&ldo;那种玩意确实有,但早就失传了。古时有位蛊婆叫花头,她把一百种毒虫放在同个大缸内,七天七夜,让它们互相啮咬,吞食,活到最后的那只就是蛊王。&rdo;&ldo;还有让五毒……蛇、蝎、蛤、蜈、蛛这几种虫的巢母与巢王五对,入瓮后是十只,加一种特制的草药,令它们互相交配,最后产下同一种怪物,叫五毒兽。&rdo;展行听着张大了嘴,张辉又道:&ldo;也失传了。&rdo;林景峰:&ldo;据说东南亚的降头术就有一部分传承了蛊术,是真的么?&rdo;张辉点头道:&ldo;降头就是苗疆巫术的支派,汉子使巫、婆娘放蛊。&rdo;三人在路上辗转,时快时慢,时走时停,午饭时张辉只随手朝溪流里弹了点什么东西,鱼便翻白肚子浮上来,山中更有山珍,配以凛冽清泉,味道好得不能再好。张辉烤好鱼,又特地说了一次:&ldo;没有毒,放心,我不会害你们。&rdo;林景峰略一沉吟:&ldo;知道,你没有留指甲。&rdo;张辉感激地点头,惯于使毒与放蛊的人多半有长指甲,弹毒,蓄毒时不见动作,张辉一双手指甲修得齐整,腰带只是一条朴素的布带,并非习于害人之人。在山里足足走了一天,直至傍晚时分,他们从一条隐秘的林间小道下来,方抵达了另一个村落。&ldo;到了。&rdo;张辉笑道。他翻身下马,吹了声竹哨,村落里马上便有人迎出来,女人们叽叽喳喳地来牵马。张辉道:&ldo;先去看看小唐。&rdo;说毕吩咐了几句,仿佛是让人打点饭菜,呵斥她们不要太热情,以免客人尴尬,女孩们便都笑着散了。四个身着苗裔服饰的男人跟在张辉身后,一路走进村里,有老有少,沿路见面的村民俱是放下手头事务,朝张辉躬身行礼。&ldo;哟,你还是他们的头儿。&rdo;展行揶揄道:&ldo;你是王子吗。&rdo;张辉尴尬道:&ldo;别提了,不算回事。&rdo;村内足有三四百间房屋,清一色的吊脚楼,又养着成群鸡鸭,上百滇马,方便与外界运送货物,山后是黄昏中的梯田,男耕女织,俨然一副武陵桃源的景象。张辉把他们带上村落中央,最大的吊脚楼上,吩咐身边跟随的人退下,展行进了屋内,看到房里生着火,唐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ldo;他怎么了!&rdo;展行惊道。展行冲上前,掐着唐悠的脖子,猛力摇晃:&ldo;你醒醒啊!你不要有事啊!&rdo;林景峰:&ldo;……&rdo;张辉:&ldo;……&rdo;唐悠起身和展行互殴,怒吼道:&ldo;老子在睡觉!摇你妹的呢!&rdo;张辉道:&ldo;他被嫁了金蚕,我记得你有一件驱邪的宝物是么,展行。&rdo;展行道:&ldo;有,是怎么回事?金蚕是什么?&rdo;林景峰蹙眉道:&ldo;金蚕蛊?你需要这个么,在我身上?&rdo;张辉接过方石,如释重负道:&ldo;这就好办了。&rdo;展行马上道:&ldo;金蚕蛊我知道!吃一个升一级的那玩意!你升了几级?小唐同学,有好东西要拿出来大家分享嘛‐‐&rdo;唐悠抓狂地压着展行猛揍:&ldo;你当是玩仙剑呢!还吃一个升一级!老子都快死了!&rdo;张辉把展行拉开,让他坐好,说:&ldo;帮个忙。&rdo;&ldo;金蚕蛊是七大毒蛊之一。&rdo;张辉解释道:&ldo;苗人家有养金蚕的,但现在已经很少了,每天要用四分当归来喂,才能养活,用金蚕粪下蛊,养蛊的人每年都得找人来下一次蛊,否则会遭到反啮……躺下。&rdo;展行好奇道:&ldo;你惹到什么人拉,漂亮的苗族小妞看上你了?&rdo;唐悠:&ldo;没有!&rdo;遂躺平不动。张辉掀起唐悠衬衣,把冰凉的方石放在他小腹上,又朝外吩咐了句,吊脚楼外有人应了。张辉:&ldo;有的人养着养着,不想再要金蚕了,却不能扔,就把金蚕放在一个箱子里,再把箱子放在路边,等过路人拣走,就叫&lso;嫁金蚕&rso;。&rdo;展行恍然大悟:&ldo;你没事去乱拣箱子做什么?&rdo;唐悠忿道:&ldo;我只是看到一个做工很精巧的铁盒……&rdo;展行扮鬼脸:&ldo;手贱了吧手贱了吧。&rdo;抵达锦屏当天,张辉去联络马匹,唐悠和霍虎站在路边等,唐悠见路旁有一匣子,便生了好奇心去打开看了眼,匣内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张辉再回来时便色变。&ldo;我用另一种蛊暂时压制了小唐体内的金蚕。&rdo;张辉道:&ldo;现在把它逼出来,就没问题了。&rdo;展行忽然想起霍虎:&ldo;疑,虎哥呢?&rdo;&ldo;上山抓虫子去了。&rdo;张辉道:&ldo;吃饭时会回来的。&rdo;张辉把方石沿着唐悠胸膛朝上推,唐悠脸色变得很古怪,展行又问:&ldo;要生了吗?用力‐‐&rdo;唐悠:&ldo;……&rdo;大门砰一声被推开,展行蹦了起来。&ldo;虎哥‐‐&rdo;&ldo;展行‐‐&rdo;霍虎热泪盈眶,与展行嚎啕拥抱,继而把展行推到一边,开始翻他的背包:&ldo;你给大哥带的东西呢?&rdo;展行怒道:&ldo;你就知道吃!没东西送我吗?&rdo;霍虎从架子上拿出一堆玻璃罐,里面都是奇形怪状的虫子:&ldo;喏,送你的。小唐好些了么?&rdo;展行:&ldo;我不要蝴蝶!你这白痴连标本也不会做,都瘪了!你不懂风干吗!&rdo;唐悠又大叫道:&ldo;把瓶子拿开!我讨厌虫子啊啊啊‐‐&rdo;林景峰道:&ldo;别吵了你们三个!&rdo;张辉叫苦不迭,前几天光唐悠和霍虎在,一切都算正常,现在加了个展行,破坏力简直以几何级在不断叠加,翻倍,展行刚到五分钟,整座吊脚楼都快被掀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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