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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母亲,母亲起身往瑞士前交给她的“囚鬼”,已经有日子没摸了,不知道它是不是依旧锋利,攀附在刀鞘上的蝎子徽章是否闪亮。母亲在岂萧小时候常对她说,外公很爱你的,看,这些玩具和衣服都是他买给你的哦。但岂萧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叫外公的老人,只从母亲的口中隐约的猜到那是个六十岁不到就已满头白发的可爱老头,喜欢与年轻人比试剑道,那把比正常武士刀要长出一掌有余的“囚鬼”就是他留给自己的。刺眼的阳光试图挤进奢华的大房间,终是无功而返。一张大床上铺着棕色的皮毛,米黄色绸质滚边散发着优雅的气息,若不是大床旁边那张小得压迫视觉的小床,这个房间真是堪称砸钱典范。推开卧室的门,文旧颜一眼就看见了俯卧在小床上的人:整个背部被白绷带紧紧缠绕,但仍有血痕爬上裸露在外的颈项。双手垂在床边,指尖已经触到地面的茸毛——床太小,只够托起她双臂以内的身躯。“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想不到那群废物又能把你弄活。”文旧颜抹掉鬓角滑落的汗水,顺手理了理瀑布般倾洒而下的长发,走到小床前冷冷开口。岂萧仍在昏迷中,自然没办法反驳她的话,伤口感染带来的高烧几乎摧毁了她的意志,即使浑身赤裸的躺在被酒精浸湿的床褥上,她身边的空气还是燥热得叫人吃惊。盖住下半身的薄被单不知何时已经被潮透,重重压在她孱弱的身体上。文旧颜得不到往常的应有反应,不禁自言自语的讽刺:“逃阿,逃到监狱里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你这一身伤离开了我就是个死字,没钱,没体力,连证件都没有,你能怎样?下次我该下重手,打得你连路都走不了,看你怎么逃。不打你脸是要你能好好的出现在公众媒体前,你居然敢给我玩这种小把戏,是不是要我把你的脸也毁了?”薄薄的双唇里逸出这样歹毒的话确实不符合形象,但外貌的完美并不能在这房间里隐藏她暴戾的行为。文旧颜似乎对岂萧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几乎见一次面打一次。偏文旧颜越打得狠,岂萧越笑得开心,直到那笑因为主人意识游离而僵硬在脸上。只有这种时候,文旧颜会良心发现,洗干净手后唤来医生为她疗伤。岂萧闷哼一声,睁开了眼睛,挣扎着要翻身,只是她一动背后的伤口就生生裂开,雪白的绷带上立刻染满鲜血,被清理掉血痂和溃烂重新包扎的伤口疼得硬是比狱中入骨几分。气喘吁吁的跌回枕头里,岂萧猛然发现那个投射在墙壁上细长的影子。“回来了?”口气像是对待一个亲人。以往都是清醒着等待她的到来,于是能在文旧颜推门而入的时候问候她,这次没能做到,这身子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文旧颜见她弓起后背毫不防备的姿势,伸手就是重重一掌拍在浸血的纱布上,“还疼吗?”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岂萧差点又晕过去,但她咬了咬牙,扯起嘴角艰难的翻过脸来:“疼。”看见她的微笑,文旧颜只觉得火气上升,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卧室外朝楼梯口轻唤:“把鞭子拿上来。”只听得楼下一阵骚动,几个医生出现在房门口。来人没有带鞭子。“文小姐,不能再打了,她现在已经虚弱得一年都无法恢复,再打怕是活不过今天。”一个年长的医生忧心忡忡的劝着文旧颜。“她还能笑得出来,怎么可能伤得那么重?”因为从来没有想过要打死她,也就从来没有下得重手,她原本自信岂萧不会有性命之忧。“少东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心脏气管都有重疾,加上这几年一伤再伤,又没有好好调养,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运气了。”其余医生都赞同的点头。“那她现在不会有事吧?”文旧颜双手贴着裙线移动,听完医生肯定的答案,便她挥手让他们下楼。但医生们刚转身,又被叫住:“你们刚说,她的心脏有毛病?”那么多年了怎么从来没有听医生提起过。老医生扶了一下眼镜,看了看身边的人,一脸为难:她第一次昏迷后我们就已经知道了,但她坚持不让我们告诉您,说您一定不想知道,让我们不要惹您不高兴。我们一想,也是···所以一直没有告诉您。“好你个霍岂萧,居然聪明到会利用一切因素指使我的人了。”回到房间,文旧颜褪下外衣,轻轻的坐到大床上,静静看着再次陷入昏迷的岂萧。六年,两人在这间卧室同住,晃眼,岂萧已经和第一次遇见时的自己一般大了。作者:2191292382005-12-1720:54 回复此发言--------------------------------------------------------------------------------5《栽种有时》岂萧走在陌生的路上,双眼迷离的望着高悬的广告牌。北风吹进她单薄的衣衫,握着刀鞘的右手已经被冻得失去知觉。这个陌生的城市会下雪,积雪在自己鞋底呻吟,吱呀呀吱呀呀。她只不过是到托运处取她的刀,身边那些护送她的“叔叔”就没了踪影,留她一个人被两个笑容可掬的空姐哄上通往市区的班车。三十几小时前刚参加完素未谋面的外公的葬礼。尚未来得及换下黑色礼服就被母亲接到的一个电话唤到这个城市,来见她的父亲。天色渐渐暗了,岂萧警惕的看看四周,除了寒风,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戒备的东西。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也不想知道怎么办,这几十个小时让她觉得很累。镁光灯不停刺激她的眼睛,大报小报的记者围追堵截她乘坐的车,一些闻所未闻的人拉着她认亲,甚至有政府官员邀请她去参加各种名目的宴会。这以前平静的生活似乎一下离她远去,道场上握刀挥汗如雨,书桌前执笔悬梁刺股,花园里游戏酣畅淋漓,还有···母亲在饭桌上的恣意调侃。母亲说她病了,与岂萧在同一时间走进不同机场,飞往瑞士。临行前,她让律师拿着一份花花绿绿的文件让岂萧签名,然后双手捧着一把幽玄的武士刀送到岂萧面前:“萧儿,这是你外公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收下它,别让你外公失望。”母亲的眼里含着水气,目光却说不出的坚强,即使她再不明白为何这把象征家族权利的“囚鬼”会被父亲传给岂萧而不是身为女儿的她。上川真,这个被光芒包围的女子,最终也没能解救得了自己的女儿——上川家的权利与危险共存。木质的椅子应该比石质的椅子暖和些吧?伸出手摸了摸,果然。幸亏这个城市的公园不需要买门票,否则她恐怕是得在地面上睡一夜了。被风吹得有些晕,视线也有些模糊起来,岂萧拉紧领口,将“囚鬼”揽入怀中,不大一会,她已经沉沉陷入梦境。文旧颜疲惫的坐在车里,一天的忙碌使她筋疲力尽,想起书房里还有那么多需要看的资料,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小姐,花园里有个来路不明的人,身上还藏有武器。”副驾驶座上的助理边向文旧颜报告,边指示司机停车。“是个什么样的人?”开放式的花园,假山假水花草树木一应俱全,被人误入是常有的事,只是带着武器来的,至今也就只有那么五六个。“是个小鬼,拿着一把武士刀,正在西径旁第六张木椅上···好像是在睡觉。”文旧颜一听,呲的就笑了出来。吱会安全人员后退守卫,文旧颜独自走到木椅跟前,摇了摇岂萧的身子:“小鬼,别睡了,该回家了。”没动静,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还是没反应,伸手到她额前,竟是烫得吓人。不忍心将她当成失踪人口送到派出所,文旧颜一个电话叫来医生,暂时收留了这个“手持武器的入侵者”。直到六年后,文旧颜还是认为那是上天给她的复仇机会。如果当时岂萧没有与护卫人员走散,没有上那辆开往市区的车,没有误入她的花园,没有在木椅上睡着,没有发烧,没有···没有握着“囚鬼”···文旧颜或许永远也不能接近这个即将统御东亚黑道的人。“六年了,霍岂萧,你不知道,你也不会知道你手里的刀到底有多重要,多残忍。若是让你顺顺利利的死掉,简直是太便宜你了,我就是要让你这样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没有权利,没有金钱,更没有别人对你的爱。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只要阻断你和外界的联系,你就永远不会知道‘囚鬼’的秘密,你就会一辈子都这样在我的掌控之中。”文旧颜望着岂萧均匀扇动的鼻翼,冰冷的表情几乎凝结了满室空气。··········································一夜没睡,霍澜生依旧神采奕奕的在办公室里“散步”:怎么就能把岂萧弄丢了呢!?他霍澜生就这么一个孩子,出生没几天就被妻子带走从此杳无音讯,好容易新闻里看见她在岳父的葬礼上出现,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她们母女,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能骨肉团聚,女儿居然又被这几个混蛋弄丢了!按理说,霍澜生是个相当沉的住气的人,世家教育使他很早就养成了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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