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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伍零章兰若寺各怀异心月明解冤有冤人
且说她们三人爬到牛腰山中段,走近兰若寺山门,恰见个着茶褐常服、披青绦玉色袈裟的禅僧站在那,手执锡杖,肩背褡裢,似在等人。
走跟前观他眉清目朗,平和沉稳,且有《挂枝儿》夸他见之忘俗:这和尚,谁似他满怀心胸的善!集市买鱼放河生,为惜飞蛾纸罩灯,拈花恐损吸蕊蝶,扫地怕伤蝼蚁命,他迎朝阳,逢日落,敲木鱼,念章经,消孽障,渡轮回,他自诩佛祖跟前第十六尊罗汉,号月明。
冯春认得他,曾点化她夺丹救弟,潘衍也认得他,救走险剥皮红狐狸,他倒似乎不认得他们,合掌问讯:“你们可也往兰若寺?”
冯春回礼:“确是去还愿!不过兰若寺如今破败不堪,师父可去北向观音庙,那里已成规模,住持僧侣数位,香火旺燃,是个歇宿讲禅的好去处。”
那禅僧摇头:“出家之人不图安逸,不畏艰险,只求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潘衍笑了笑:“师父慈悲,我不解何为苦海?”禅僧说:“你觉得苦,便身陷苦海中。”
“那何为回头?”禅僧道:“你觉得安,便跳脱苦海外。”
潘衍不再问,他于前朝时曾拘押拷打一寺和尚,死伤无数,就是神烦他们说些语焉不详的话。那禅僧也不多言,转身率先往山门里走去了。
山中无甲子,早尽不知晚。
这兰若寺建在山腰,才至寺门,不晓怎地,竟似到了午后三四点钟,明明他们出时天才黎色。
禅僧叩动寺门兽环,并无人应,他轻推门嘎吱开了,迈槛入不见有和尚迎接,进第一重天王殿,正中坐天冠弥勒,身畔加持四大天王:一个拿伞,一个握剑,一个戏蛇,一个抱弹琵琶,虽褪了漆色,却仍威风凛凛。
又穿过大雄宝殿、三圣殿至后堂,均无半个人影,但野狐老猿的足迹不断,这便是:泥佛土佛排排坐,参禅打坐是禽兽。
冯春让潘衍把独轮车推到灶房前,她进去查过一遍,说道:“不像是无人住,缸里填满清水,茅柴成捆也是劈,四处洒扫十分干净,唯缺可食之物。”潘衍推测:“这山中多有樵夫猎户采药人走动,走到兰若寺歇脚时顺便拾掇,前人种树,后人好乘凉。”
冯春开始整理带来的一篓子米面果蔬,巧姐儿在旁帮忙,潘衍去禅房里寻本金刚经,坐在台阶前翻看。
冯春蹲在灶前添柴生火,不多时烟囱冒起一缕清烟,炖好热茶,再把带来的核桃仁、红皮大枣,花生和些菱角、莲子凑成茶盘,一并给月明禅师端去。
那月明禅师淡然谢过,只是坐在床上敲木鱼,口中诵经。
用过茶水点心,冯春姐弟三人给每个菩萨都跪下磕头,至于心诚不诚,信者则诚。
不觉日落衔山,已近垂暮,冯春在灶房点起油灯,量米煮饭,油盐清炒了些面筋豆腐干芦蒿等素菜,煮了碗金针笋子汤,邀那禅师一起吃了。
巧姐儿不晓怎地仅吃了几口,便窝进阿姐怀里,蔫蔫地瞌睡起来。
冯春抱她回禅房,用温水抹把脸儿、手脚洗了,搁床上盖好被褥,拉下粗纱帐子。
夜色越浓重,不晓何时竟淅淅沥沥落起雨来,她就着巧姐儿用过的残水盥洗,也窝进被里去,烛火照亮牅户,外头树影枝梢婆娑映乱窗纸间,摇晃摆荡瞧着倒觉凄凉可怖。
潘衍手执经卷看得直打呵欠,不一会儿鼻息深浅相闻,冯春翻来覆去睡不着,撩开帐子想把油灯吹了,忽觉有个人从窗牅前一晃而过,像是潘衍的身影。暗忖他又要做甚,索性披衣而出,见那黑影在廊前不紧不慢地走着,她随跟在后,他顿住、闪身进了间房。
房里有光亮,传出敲打木鱼和诵经声,是月明禅师在念解念咒普渡众生。
冯春暗忖潘衍来找禅师所为何,遂耳贴牅户倾听,未有异声,便舔湿指尖戳破窗纸,凑眼朝里望去。
檀香袅袅,海碗燃一豆灯火,半明不暗。
月明禅师端坐蒲团,一面敲木鱼一面诵解念咒。
冯春扫了一圈未见有人,那潘衍去了哪里?正暗自惊疑,那灯火倒“咻”地灭了,她眼前原该一片漆黑,却也难说。
不知何时风停雨住,一轮白月惨惨高挂,映得满堂清萋生明,一阵阴飕飕卷地风而过,她看见扇门朝外半开条缝儿,从暗处走出几条人影,慢腾腾迈过槛进到屋内。
冯春听闻野史村言,有些得道高僧会替枉死魂魄度化冤气,送他们赴黄泉通六道投生,她倒没想过能亲眼历,突如其来,恐惧暗袭入心头,欲待轻悄退去,却不经意一眼,顿时脚步再难离开。
先是个十七八小妇人,身段婀娜,容貌虽美却怯弱不胜,眉心一点红痣,唇边溢着乌紫血渍,滴滴嗒嗒淌染衣襟,俨然是阿妹长大的模样,她自称是京城工部员外郎梁通的庶女,名唤梁巧儿,嫁刑部郎中陈川次子陈唐镜为妻,因体虚不能生养,纳妾周氏,被他二人合谋下药吃毒而死,前来谛听教化好去托生。
冯春惊睁双目,浑身筛若糠抖,听得月明禅师说:“你再投生还是吃毒而死,轮回苦不堪言,只因你前世死不得其所,沦为孤魂野鬼时,犯下罪孽之事。”
那妇人哭求解渡,月明敲三下木鱼:“解铃还需系铃人,我送你回初始之初,自解其命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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