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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不过是太和二十一年的仲秋,距离东宫被废还有两年,一切若按部就班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可以周旋。可是从去岁到今年,有太多的事情发生了改变。特别是因为乔琬的小小变数,竟发现了潜伏在深宫的前代逆贼。
依照乔琬的猜测,前世幕后之人设法废去了东宫,但是后来在夺嫡之乱中被贵妃报复而落败。为何时间在几年后,她只猜测是皇子年岁不大。如今一切的进程提前,她生怕夺嫡化作宫变。
乔琬怀疑的是锦云宫丽妃与四皇子,她不禁朝三妃看去。
此时太后已经冷静地控制了局面,她让内侍与宫人拦着诸人留在席上。贵妃并不慌乱,依旧端坐着,只是时时关注上座。惠妃面露疑惑和急切,起身张望,又频频看向殿外,似是在等太医。
乔琬望向丽妃,只见她回头看向四皇子,确认他安然在座,便只是攥着绣帕垂首坐着。倒有几分事不关己的意味,但看起来也并不突兀。
乔琬扫视现场众人,有不安的、焦急的,也有只原地垂首生怕僭越的。直至她的目光与昭王对上,一触即分,这令她心中一紧。如此倒是显得她自己也有几分怪异了。于是乔琬忙扶着身边的霜清,将目光放到太子身上,不再张望。
荣谌已经到了御前。御前卫并不敢拦太子,但金鳞卫有些迟疑。此时裴知先让出路,躬身道:“殿下小心。”
太后也没有阻止,只是道:“谌儿,扶好你父亲。”
荣谌小心地侧身坐下,将天子扶稳,让他大半重量落到自己身上。然后他便闻到了一股异香,不禁眉头一皱。
荣谌看向太后,就见她似也满腹疑问,但是面上不显焦躁,只是与他颔首道:“等太医来。”
太医院饱受折磨了好些日子,今日终是到了顶峰。当内侍来报是天子晕厥时,宫直御医只觉得自己都头疼欲裂。院判连忙火急火燎,跟着内侍就直奔延福宫。
延福宫内众人心中有些煎熬,觉得时间慢得狠。内侍领着太医们直奔到延福宫的宫门前,几人才喘了口气,整理了衣帽,进宫拜见。
太后道:“什么时候了还行这些礼数,快来看看陛下是怎么了。”
那院判忙起身称是,他一马当先到了御前,不禁心头一跳。只见天子面色红润,只是眼唇紧闭,看起来并不像什么急病,只如常人睡着一般。
他忙跪在御座前,小心诊脉。而天子身上的那股异香,他也闻到了。
待诊过了脉,又小心探了体温,院判在太后与太子的目光下,垂首道:“启禀太后娘娘、太子殿下,皇上并无大碍,只是气血过于充盈了些,一时直上百会。待陛下调息片刻,便是大好了。”
太后道:“如此甚好,移驾福宁宫。今日这宫宴,便散了吧。”
宴上众人连声应喏,恭送了御驾,才敢散去。太子跟着太后和御驾前去福宁宫了,贵妃领着众宫眷回去掖廷。
乔琬太过于熟悉太后、太子,只觉得看着他们面色,陛下的病情怕是并非太医所言那般简单。但她只是心中暗想,面上依旧谨慎忐忑,只随着贵妃等宫眷一同回去,路上不忘观察三宫诸位娘娘。
到了延福宫,宫门一闭,太后大发雷霆道:“谷廷仁,这是怎么回事?你上回搞出的安神香,流毒掖廷便罢了,如今又撺掇着陛下服食丹药!你可知罪!”
谷廷仁当着太子、太医等众人的面,重重地跪下,连连叩首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真的没有撺掇陛下服食丹药,陛下前阵子一直只是修炼内丹,不仅治好了失眠症,更是有强身健体之功效啊!”
院判也硬着头皮叩首道:“启禀太后娘娘,确实如此。陛下这段时间平安脉都无事,连安神汤都无需再用了。”
“谷廷仁,王院判,”太后厉声道,“老身历经三朝,甚至出入过前代宫闱。你们以为老身没有见过用丹之人吗?”
“裴公公,”太子与宫人一同服侍天子躺下,这才开口道,“你来说。”
裴知俯身道:“启禀太后娘娘、太子殿下,陛下确实练了一段时间内丹,也曾派奴婢查探那个李姓道人的身世。直至上月,陛下觉得内功寸进,才问这道人可炼外丹?奴婢与谷廷仁皆是不知那道人与陛下密谈了什么……”
“你们可见过天子服丹?”太后斥道。
谷廷仁与裴知连忙叩首:“只闻得异香,并未见过天子服丹。”
“好啊,你们便是这样服侍天子的,”太后大怒道,“福宁宫的宫人、内侍,都未见过天子的丹丸么!那么便一同拖下去……”
福宁宫的宫人内侍们都满跪在地,一个宫人战战兢兢地叩首道:“启禀太后娘娘,奴婢掌陛下衣服佩挂,陛下身边确实不见丹丸。”
院判也叩首道:“娘娘息怒,太医院也从未见过陛下的丹方。”
太子扶着太后坐下,安抚道:“祖母息怒,太医也说,父亲现下并无大碍。待父亲醒来再细问便罢。”
太后痛心疾首道:“不到百年,这宫内怎么又开始寻丹问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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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回宫时已是深夜,乔琬倚在塌上等他,直等到昏昏欲睡。
“怎么不先歇下?”荣谌满腹心事地进了寝殿,见着满眼睡意的妻子,不禁有些心疼。
“本是担心陛下与表哥,但这秋凉却是催人入眠。”乔琬揉揉惺忪的眼,羞赧道。
她为太子端来一直温着的茶饮:“殿下,夜里风凉,暖暖手吧。”自从知道太子身有余毒,常常手脚冰凉,她总不忘在殿内温着些茶饮。
荣谌接了,只轻叹了一句:“婠婠,果真是世殊时异了。”
乔琬明白,今日之事只怕是前生未有的,难怪方才在宴会上,太子若有所思。
“陛下可醒了?”她轻声问道。
荣谌点了点头,只道:“父亲并无大碍,确是气血上涌。只是此事复杂难言,祖母发了好大的火,你明日去陪陪她吧。”
乔琬却是想不明白太后娘娘为什么发火,她垂首掩唇,小小地打了个呵欠,柔顺地依在太子身边:“表哥,太后为什么生气呀?”
荣谌放下茶盏,牵过太子妃的柔荑,只用自己被捂热的手为她暖手:“祖母怀疑父亲服食了丹药,但父亲只说自己是在炼内丹。”
乔琬瞬间清醒过来,一时惊诧难言。
元庆年间就开始广为流传的前代灭国戏文里,那少年天子就是被外戚姜家的假道士,骗服丹药而亡。一时间道教衰颓,直至当今天子信道,才重振了天下宫观。
难道当初那个故事是胡乱编纂的?
荣谌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说道:“正因为不是胡编乱造,祖母才如此盛怒。”
乔琬静了片刻,她虽年幼时也会戏言要辟谷,但其实对此知之甚少。她问道:“表哥,那炼内丹是什么意思呢?”
“你可知外丹?”荣谌问她。
乔琬点头,答得坦诚:“便是炉火炼出来的丹药,我从前在戏文、话本里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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