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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难堪地道:“多谢妈妈指点,幸好有妈妈在,不然,又犯了少帅忌讳。”让水兰去看,又让水兰去送水,是慧娘对房中表示自己很怜下的一种表示。她只顾着笼络房中丫头,就忘了萧护让打的人,她去当众抚慰,是表示不满么?
就在刚才冯妈妈初进来,慧娘表示自己教导不够,还存着让奶妈去求情的心。现在经过冯妈妈说,慧娘如揭窗户纸般,昭然看清楚自己在房中的处处小心,因这处处小心,让她许多时候过多约束自己。
一旦明白,慧娘羞愧得差点哭出来,对着冯妈妈喊一声:“我的好妈妈,”再就绞着帕子说不出话来。
心底里悔上来,也清楚萧护当着各位少夫人的面发作自己的意思。慧娘揉着,搓着,一寸一寸捏着手中帕子,心头电闪雷鸣,震荡不已。
冯妈妈知趣不再说什么,道:“不用放心上,这是您件件事情太小心了,少帅一定能体谅的。”起身来又道:“等若荷如柳好了再进来,您狠狠的骂她们,再挑两个丫头上来使唤,冷淡她们一阵子吧。”
说到这里脚步迟迟:“水兰是我的丫头,性子直,我不能举荐她。小螺儿这丫头,平时话少,福儿青儿还小呢。这都是少帅平时不在,在时许多事情也自己弄,不用人侍候,大帅又交待下来不许多侍候,怕少帅被侍候惯了仗打不好,其实这哪里说得到。唉,我去回少帅,再挑两个好丫头来吧。”
慧娘急了:“别,”她快滴出泪来:“就这几个人,全是少帅旧日用过的,在我眼里反而挑不出好的,少帅不怪我吗?”
冯妈妈在心里心疼她,这小心揣着,从来就没有丢过。她打算私下里回萧护,就笑道:“您说得是。”转身出来,去见女儿:“茶水不必送。”小螺儿恰好进来,水兰指着她笑:“你是个成精作怪的,娘,刚才小螺儿就说不要送,我不听,果然是不让送去。”
“哦,”冯妈妈稀罕地道:“为什么你不让送?”小螺儿见到妈妈们全怯怯,怕说错话得罪什么,只垂着看脚尖支支吾吾。被冯妈妈连震带哄,才说出来:“少帅教训姐姐们,少夫人去送茶,又说好话儿,看着就不像,妈妈您说是不是?”
冯妈妈劈面啐她一口:“好丫头!说句话也扭捏半天,看你这不爽利劲儿!难怪挑的是若荷如柳不是你。”小螺儿吓得脚一软就跪下来,怕挨打,就哭道:“换成别人我是不说的,昨天散果子,水兰姐姐见我爱吃,把她的给了我,我没的还她,就说了那几句话。好妈妈,下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水兰睁大眼睛,又可怜上她:“娘,您别打她,她也是好意。”冯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喝命:“起来!”又想到她胆子小并不是坏事,命她:“少夫人一个人房里坐着,你去看着要茶要水的不要耽误。”
把小螺儿撵去上房廊下坐着,才对女儿水兰道:“陈妈妈不在,我也要去夫人房里回话,像是挑跟少夫人进京的人。这里老的老,小的小,糊涂的糊涂,你一步别走,仔细听使唤。”水兰答应着笑:“娘白交待我!您也不问问,这院子里就是全都玩去了,我也在呢。”冯妈妈哼她一声,换件衣服去见萧夫人。
慧娘在房中难过来难过去,如一叶小舟在水波上颠覆。她管家时,对家人敢于直言,对于自己房中丫头,接近于处处讨好。
和少夫人们生分,回来最怕的就是萧护说:“这几个人你也弄不好?”就更怕房中丫头们和自己不好,少帅要说:“这几个人你也问不了。”又全是侍候过萧护的旧人,慧娘难免宽放,就想得歪。
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天都很开心,偏生遇到香荷跳出来。现在后悔自己不该逞强,当着蒋少夫人等人面审丫头,自以为手到擒来。再后悔不应该恃宠而娇,仗着新婚夫妻恩爱,当众请出少帅来,弄得自己一鼻子灰。
她一会儿坐着叹气,一会儿歪着难受。帕子揉得不成样子,且泛上了微错的颜色,还在手里当成面团子般拧着。
一个人打断她:“少夫人半天没用茶,可要茶不要?”小螺儿头一回独自侍候少夫人,她胆子最小怕落不是,又怕自己耳朵听不清,小小年纪考虑的都不是地方。她在外面伸头看看,少夫人歪着,再伸头看看,少夫人坐着忧愁。
她担心侍候不好挨打,不得已问了一句。
慧娘一愣,才想起来是谁。这个丫头最怕人,见到自己行个礼低下头不说话。慧娘因萧护指给若荷如柳,又有水兰是冯妈妈女儿,还要考虑公婆等人,很少注意她。因笑一笑:“你却在这里?”
“是冯妈妈让在这里听使唤。”小螺儿怯生生。慧娘轻笑:“好,我知道了,我不要茶,多谢你问一声儿。”小螺儿陪笑:“少夫人太客气了。”
主仆才说到这里,外面二门上有人来回话:“几家媳妇子来请安。”慧娘问一问,是今天跟出城的萧持萧拓等人的妻子,忙说了一个请字。
二门上的人出去,慧娘检视自己还能见人,只把帕子换块新的。她全是自己换,从房中出来,见小螺儿又战战兢兢道:“少夫人还应该换换衣服,”慧娘是个喜欢和人说话的人,如果不是遭家中大难,是个性活泼的人,这一点体现她敢于和她的夫君玩笑。就笑道:“这话怎么说?”看自己身上衣服,是件略素净的衫子,但是绣工精细。
“家里的媳妇子,出门都不会打扮得差,少夫人太素净了,就分不出尊卑来。”小螺儿说完这几句,鼻子尖上都沁出汗水,觉得自己独自当这差事压力不小。
慧娘上下看她一眼,见这丫头除了胆怯外,生得眉目聪慧,只眉心一点怯懦收缩不舒展,把面上秀气遮去许多。
她微笑采纳:“你说得有理,这样,你打开衣柜,给我取衣服来。”小螺儿松一口气:“好。”衣柜一打开,见五颜六色,小螺儿头一回帮着挑衣服,挑了一身上好的满身绣衣裳拿出来,慧娘依言换上,有心和她说几句话,就道:“你看,你眼光倒好。”
小螺儿无端又紧张了,以至于身子微微颤抖着:“少夫人夸奖。”
水兰来回话:“家里的媳妇们来了。”来了五、六个年青的妇人。大家说话到晚饭前,留她们用饭不用,才离开。慧娘问过少帅外面用饭,客人们还是诸公子们,有时候添上几个,有时候又换几个,反正蒋曹谢杨是不会少的。
萧护不回来用饭,慧娘反而轻松。饭后继续赶他的衣服,再就想着他今天晚上回来,只怕又要到罗嗦。
平时两个奶妈至少有一个在面前,今天在厢房里打点进京的东西没过来。只有水兰和小螺儿陪着慧娘,就和她们两个人说话。
问小螺儿父母,却又是一个熟人,是路上来接的张伯小女儿。慧娘盘问下去,小螺儿问一答十,带着唯恐不详尽,不过回答是断断续续:“父亲原是跟大帅的兵,伤得重在脸上,好了那一条痕。当时回来以为不能活,母亲吓疯了,至今半疯半好,好的时候没事人一样,不好的时候疯疯狂狂的往外跑,只怕父亲,是父亲打怕了的,母亲一犯病,父亲就打她,因为就怕……”
她眸中水光乱转。慧娘心中一动,装着随意地对她叹气:“说到打人,真是不好。玉荷也罢了,萧山大叔只有她一个女儿,香荷就苦了,嫁给那萧三,唉,少帅让不好就打她,你看这事儿……”
“不,这怪她自己不好!”小螺儿叫起来。慧娘和水兰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她激动为什么。小螺儿没看到,气忿地道:“是香荷自己不好!少帅许给她嫁人,好几个人去求亲,她不要,只是纠缠。家里白养她一场,是自己没良心,怨不得别人!”
才说到这里,萧护自己打帘进来。水兰吃一惊,起来赔罪:“在房里就没看到,”小螺儿吓得扑通跪了。萧护看也不看:“没什么,我这院子里人本来就少,陪少夫人要紧。”慧娘心虚,下榻来自己接衣服给他换衣服,两个丫头退下去。
再端茶给萧护,自己惴惴不安坐对面。才动几针,萧护闲闲地问:“你担的什么心?”慧娘被看出心事懊恼,索性丢下针线,一头扎到萧护怀里,奔着自己娘家而去,伏在那里听他心跳声,忽然道:“哦,我生你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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