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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天气的缘故,河边并没什么人,除垂钓者外整汪碧绿的水就属于我和群鸭。我坐在岸边,赤足在水中随波荡漾,同时掰着面包喂鸭,鱼也跟过来凑热闹,吸着水面上的残渣。
黄昏将小镇染上古铜色的时候,我便去市集逛逛,看卖臭豆腐和卖玉米棒子的为争地盘吵架,看相面的瞎子煞有介事的作法,看孩子们举着冰棍在人群穿来穿去,只觉得烦嚣的俗世生活也让人感动。
那是一段无所事事又心灵自足的日子。人在他乡,太多近前的烦恼不必去想。
其实生命也是一个游走的旅程。每一程都在中途,想清楚此,便对很多滞障有了全新的认识。
接到安安电话时,我正给旅店老板娘的孩子梳辫子。
安安说:“我哥他,被人打了。”
“打?究竟出什么事?”我颇诧异。
“有个晚上他应酬回家,因为喝了酒不能开车,就顺手招过饭店门口的一辆。结果那车好像就专等着他。开到郊区后,司机将他拖下,拳打脚踢了一通,然后扬长而去。”
“伤势重吗?”
“还好,就是行走不便,这些日一直在家休养。看他的状态,很颓废。锦年我想,跟你们分手有点关系吧。”
我明白安安的意思,她希望我去看看她哥。人之常情,本没什么,但我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看顾他。略略踌躇下,便道:“我走前会跟他说再见。”
安安叹了口气,突低声道:“陈勉的情况你知道吧?他离开了朗恩,因为顾永宁把责任全推在他身上,他现在在一家小企业做业务。从头开始。”
我心里咯噔了下,良久无言。
安安继续道:“有次他酒醉把我当作你,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男人流泪。我问他还对你耿耿于怀吗?他说:是很难释怀。但是我的问题吧,冥顽不化,早该知道一切是泡影。也许要很久很久以后,等我达成目的。我会站在她面前。那个时候,她的眼神对我至关重要。也许一切到那时候就会终结……”
19、真的要跟他生一只小狗吗?
我选在离校前去探视沈觉明。
他家位于市郊,不通公交车,只能打车去。路修得倒好,宽阔的柏油路,直达半山别墅区。旁边一溜森森碧树,兜出一地的清凉。的士司机开得很欢,间或跟我聊几句这半山有钱人的腐败生活。
到时已至午后。沈家洋房外有一圈苍老的围墙,疑是上年代的建筑,阳光踱到围墙上,点到即止。墙体的阴影于是分外浓重。让我想到一本书名:一个王朝的没落背影。
我被人领进时,沈觉明正在练书法。地上摊了一张张用过的宣纸。
“不流点血大概是见不到你的。”他抬头。气定神闲。
“出去玩了,不知道你的事。……兴致这么好,练字?”
沈觉明忽然叹了口气,瘫坐到边上沙发,“不然怎么样呢?想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人了?不如修身养性。”
“恩,你性情粗野,脾气暴躁,是应该好好修炼下。”我说。
“怎样,没大障了吧?”又问。
他上下拉扯了下自己的筋骨,“没破相,没残疾,对方放了我一马。”
“法制社会,他敢做什么?报警了吗?”
“没报。”沈觉明冲我不知所谓地眨了下眼。然后迅速转移话题,“我想买个房子?你觉得哪个地段好一点?”
“你怕?”
“哪里,心情不太好。”
“你真是奢侈,我们心情不好最多买身衣服,你买个房子。”
随便聊着,仿佛我们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不愉快。
“我也写几笔吧。”我心痒,拿过毛笔,在沈觉明刚写的宣纸上挥毫泼墨。不知觉中,他就停在了我身后,“你临谁的字?柳公权吧。”
“恩。”我知道我写得不如他,他习王体,很有功力,刚留下的那一排行书,行云流水,秀颀纷披,还真有点王羲之“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感觉。
他忽欠身握住我抓笔的手,“我带你写几个。”声息在我耳边划过,我的半边脸便热辣辣起来。一笔一划,一撇一捺。只觉得不是我在写。
也不知写了多久,他放了笔,轻握住我的腰,“想你了。”
“可我没有原谅你。”
“我也没做错什么需要你原谅。”
风掠过园子里的树,发出细碎的声音。如此静默了下,我抓开他的手,说:“我要回去了。”
他凝眸:“你这也叫看望病人吗?”
“怎么不是?”
“探病不是都要送点水果什么的吗?你怎么可以两手空空?”
“你家不是满筐满筐的?”
“我家有是我家的事,你带不带是你的觉悟问题。”
他的无赖,有时候很能让人绝倒。我只好答应他去外边买。买了两只菠萝送去时,正好在门口碰到了他下班的父母,他父母以前见过我,连忙道,“锦年啊,来看觉明吧,快进快进!”
我架不住他父母的热情,只好再正式地慰问了沈觉明一番。
三日后我又去了,他打电话给我的。说:我就这么让你烦吗?你数数看,还有几天可以让我见见你。他知道了我要去北京。
可能是为了补偿,剩下的日子,我几乎天天去。
旧事我们不提,反正都过去了。以后呢,还轮不到现在操心。就这么说说笑笑。一般的情谊。
他家有个老式钢琴,我偶尔会抚上一把。
他说,这钢琴在他家就是个摆设。安安不会,他也不会。他以前一直觉得对艺术欠缺热情的妈妈买下它完全出于暴发户心理,现在想想,可能预感到它会遭逢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