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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自己如珠如宝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小女儿,从来琴艺一项都是姜幼瑶最擅长的,如今被姜梨比了下去,姜幼瑶必然很难过失望。
姜幼瑶闻言,心中更恨,面色却更加委屈失落,看上去分外可怜。
姜元柏听着周围的同僚夸奖姜梨的声音,一时间心意复杂难明。一方面,无论如何,自己的女儿得了旁人赞赏,总是让他高兴的事。另一方面,看着姜幼瑶委屈的模样,他又有些心疼。
姜元柏清咳两声,又不忍心小女儿心里难过,就道:“幼瑶也不错。”
一开始他忍不住为姜梨揪心,可又隐隐觉得姜梨或许能有自己的办法。那个势利的、看不起商户的千金大小姐如今长大了,变成了和过去迥然不同的人,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她变得比从前聪明多了。
季淑然反而说道:“幼瑶还是年幼了些,不如梨儿精炼,梨儿今日真是让咱们大家大开眼界。”她笑着看向姜梨:“日后幼瑶得多跟梨儿学学才是。”
耳边的谈论从方才到现在,仿佛一下子就天上地下,叶世杰有些愕然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想清楚后又忍不住失笑。
这大度的模样真是让姜梨叹为观止,想着季淑然也真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不过让她指点姜幼瑶,且不说她自己愿不愿意,只怕姜幼瑶也不愿。况且姜梨可不觉得,姜幼瑶会觉得自己胜过惊鸿仙子。
“啐,放着好好的辅千金不做去做琴师?姜二小姐又没毛病。”
面上还是要做得好看的,姜梨就笑着回道:“都是母亲教得好。”
“姜二小姐可真是好运,说不准日后能成为琴师,你瞧绵驹先生的模样,这是起了爱才之心呐。”
姜玉娥在一边看着,内心哂笑。这会儿做上慈下孝,谁知道是不是各怀鬼胎?季淑然会做戏,姜梨也会做戏,姜玉娥心里渐渐开始防备起姜梨。
“那可不?绵驹先生不是说了,能被绵驹先生称为高人的,自然很了不得,姜二小姐出师高人,哪是旁人能比得了的?”
“明日还有御射两项。”姜老夫人道:“梨丫头,你可会?”
“原来姜二小姐是得了高人指点,难怪弹得这般好,我瞧着比方才姜三小姐的还要技高一筹。”
御射两项本是御马和射箭,今年的校考将这两项合并在一起,即是在御马途中射箭,也相当于骑射。这是因为前些年东突入侵,东突人来自草原,擅长骑射术,军中便开始操练骑射,明义堂便也效仿军中,让女子们将御马和射箭放在一起,借骑射术同时考验两项,也算事半功倍。
周围的人俱是谈论起来。
“会一点。”姜梨道。
姜梨见他长吁短叹的模样,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绵驹的话到底是让别人心中解了惑。
姜幼瑶和姜玉娥心中同时“咯噔”一下,看向姜梨,她怎么能连这个都会?
绵驹闻言,先是有些着急,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长叹口气,道:“罢了罢了,这些高人大都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行踪,一生如风般自由,又怎会为俗世所累?”又看着姜梨,颇有些羡慕地道:“你这小姑娘倒很有造化,小小年纪能得这样的高人指点,这辈子受用不尽了。我怎么就没这样的造化,唉!”
难道青城山里还有一个明义堂,连御射都一并教了吗?
姜梨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含含糊糊地道:“学生也不知道……”
姜元柏也很诧异,问:“你从哪里习得?”
绵驹差点按捺不住就要扑上前来,一迭声地追问:“你那师父叫甚么名字,家住在哪,去往何地了,怎么样才能找到他?”
“庵堂里曾经有香客捐过马匹,我喂马的时候好奇,爬上去偷偷骑过,那马性情温顺,并不难驾驭。”姜梨道:“至于箭术,我和桐儿曾经在树林里拿树枝做了弓箭,打鸟来吃填饱肚子。”
呵,果然是有高人指点!
桐儿心里有些疑惑,她怎么不晓得这些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附和姜梨的说法,一本正经地跟着主子面不改色地扯谎。
姜梨一瞧绵驹熠熠光的眼睛,就晓得绵驹心里在想什么,干脆顺水推舟道:“家师已经远游……”
这话听在姜老夫人和姜元柏耳中又是一番滋味,喂马、打鸟、填饱肚子,不晓得的还以为是生活在乡下的贫苦人家,哪里想得到是辅家的小姐?不晓得姜梨过去的日子有多苦。
绵驹的一句话让众人回过神,确实,姜梨这一手琴艺众人都瞧见了,那指法熟悉,可不像是第一次摸琴的人,看她的模样,只怕已经学了许多年。可那寺庙庵堂里又没有琴师,莫不是哪里来的高人,隐藏于俗世之外?
姜元柏是个耳根子软心也软的人,尤其是在自己的家人面前,当即就对自己当初的做法后悔极了。
辅家的千金被叫做“小丫头”,实在有些唐突,不过这人是洪孝帝最喜欢的宫廷乐师,姜元柏也得卖他一个面子,倒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季淑然却心中暗恨,姜梨竟敢当着自己的面叫屈,年纪轻轻的,竟恁有手段,再不找个办法制止住她,那还了得?不晓得在姜府里日后要给自己添多少麻烦。
考官里,那位快乐的小老头儿绵驹率先喊了出来,他道:“小丫头,你的琴是谁教的?”
姜梨不能留了,季淑然心想,普通的法子也不行。
在台上弹琴的,可就是真正的姜二小姐。
正当季淑然心里这般想着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偶然一瞥,却微微一怔。
一时间,所有的嘲讽、讥笑、不屑甚至谩骂都戛然而止。如果说之前的上三门,姜梨得了魁还难以服众,因着到底不是当着所有人面进行,那眼下质疑她的人已无话可说。
不远处,孟红锦站在人群里,正直直地盯着姜梨,虽然很短暂也很模糊,但目光里的阴沉和盘算,却没有错过季淑然的眼睛。
众人目瞪口呆地瞧着她。
季淑然先是有些疑惑,随即恍然,心下一定,立刻轻松起来。她笑着看向姜梨,方才的阴霾瞬间一扫而光,甚至还顺着姜元柏的心意道:“梨丫头这些年真是受苦了,那些日子都过去了,如今你既然回家,今后只会越来越好。”
姜梨垂眸,掩住心里万千情绪,施施然对着台下行礼。她弹过了。
姜元柏很是满意季淑然如此体贴,姜梨听到这番话后,心里却立刻警惕起来。
那位喜怒无常的美人肃国公,在打量她,可能还在试着掘她的秘密。
生了什么变化,季淑然好像突然就轻松起来了。
姜梨盯着那双漂亮的凤眼,一时间也揣摩不清那双眼里包含的情绪,只觉得心里凉凉的,差一点被人看穿。
是什么变化呢?
倘若将这一《胡笳十八拍比作一场戏,众人或因唱戏人愤怒或恐惧,或因戏曲本身悲喜顿生,终究是被人牵扯着情绪……在所有人都入戏的情况下,乍然看到一个清醒的人,就足以令人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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