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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关晓不过一介白衣出身,初富贵便有此念,何况宇泓墨这种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的天潢贵胄?
再说,他身为皇子,就算不贪恋美色,但为了巩固地位,拉拢朝臣,联姻也是必不可少的,甚至,连皇上都会鼓励他们这样做,甚至会亲自下旨为皇子们指侧妃。跟他说这些,岂不是笑话?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裴元歌转口道:“对九殿下来说,您能够敬重未来的九皇子妃,不因为她有利用价值才宠爱她,也不以为她失去利用价值就抛弃她,始终把她当做是您的妻子,而非棋子,这就足够了。”
虽然她转了口风,但前面的话,宇泓墨还是听懂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相伴到老。这是……。元歌所希望的夫婿吗?对于皇子来说,这样的希望,的确很渺茫,也很艰难。但是……。“为什么突然改口?你刚才说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相伴到老,那对你来说,傅君盛是这样一个人吗?”他根本就无视了裴元歌后面的话,紧接着追问道。
傅君盛是这样一个人吗?
裴元歌突然沉默了。
从裴府和寿昌伯府订婚后,几乎所有人见面都会恭贺她的亲事,就连温逸兰也特特地跑来,打了她好一阵子,直到最后她开口求饶才放过她。人人都说这是门好亲事,寿昌伯府门第虽不算太高,也不算低,跟裴府十分相当,寿昌伯跟父亲是至交好友,傅君盛相貌堂堂,为人温和,对她也十分关照爱护,寿昌伯府是行伍之家,兴起不过数年,因此也没有太多的规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寿昌伯夫人似乎不甚喜欢她。
但那人虽然难产,却并非心思狠毒,诡计多端的人,裴元歌自认还是应付得来的。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桩很好的亲事。
只是……。
“傅哥哥很好。”沉默许久后,裴元歌才答道。这门亲事真的很好,傅君盛也真的很好,只是她……。前世的经历太过惨痛,自以为的美好姻缘,全心全意的爱恋和付出,到最后换来的却是那般的下场。被万关晓和裴元容联手欺骗,推落湖中,听着那样惨烈的真相,被冰冷的湖水一寸一寸地吞没,恨意无边无际。
从冰冷湖水里爬出来,回来复仇的厉鬼,这辈子又怎么可能再去理会所谓的情爱?
前世为情爱所蒙蔽,下场凄惨,这世即使知道傅君盛并非万关晓那般薄凉狠毒的小人,但……无法再爱!
“看来他不是你所想的夫君,是吗?”宇泓墨察觉到了什么,问道。
如果傅君盛是的话,她大可以坦然地回答他,或者羞怯不语,而不是应该像现在这样,冰冷,沉默,眉眼中似乎又渗出了他曾经见过的漆黑和阴暗。就是那次在那座温泉庄子里,她面对着那个姨娘时,所流露出来的感情,怨怼,憎恨,恼怒,甚至想要和她一同沉到水底。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重要?”裴元歌霍然抬头,似乎有些恼怒宇泓墨的步步紧逼,漆黑的眼眸中宛如燃烧着幽冥鬼火的阴郁,“九殿下,您见过这样的事情吗?自以为两情相悦,爱笃情深,于是对着夫婿倾心相待,痴恋深沉,全心全意地付出,到最后换来的,却是利用殆尽后毫不留情地杀害!如果您见过这样的事情,您还会觉得这些重要吗?所谓的两情相悦,爱笃情深,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深闺中无知的少女所编制出来的梦境,我从前曾经过有过这样的妄念,但是现在我已经清醒了!”
这番话,勾起她太多前世的追忆,以至于裴元歌的语气突然激烈起来。
“我的父亲是刑部尚书,他很疼爱我,将来我会有足够体面的嫁妆,寿昌伯是我父亲的朋友,我不笨,我有足够的手段和心机来应付寿昌伯府的所有人,包括傅君盛,这些,才是我一生无忧的真正依仗!傅君盛是不是我所期待的人,又如何?即使将来他变心,有了更宠爱的妾室,我也能够压制住她,坐稳我的位置。九殿下,您是皇室中人,问这样的问题,不觉得可笑吗?”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冷笑着从牙缝中蹦出来,起身拂袖离开。
宇泓墨完全不知道他又在那里招惹到了裴元歌,有些无措地看着她突然翻脸,然后怒气冲冲地离开,懵然不知所措,微微地咬住了唇,等到她到了外室才喃喃地低声道:“我只是想要问一问你,如果傅君盛不是你所期待的人,如果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他愿意一生只有你一个,只是,他声名狼藉,看似风光,却是危难重重,时时刻刻都处在风口浪尖,在夹缝中求生,在刀口上舞步。可是,不管有多难,他都愿意跟你一起并肩,永远站在你的旁边,和你一起承担,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允许别人伤你分毫……。”
他只是想要问一问,如果有这么一个男人的话……
元歌,你愿不愿意嫁?
来到外室后,裴元歌很快就冷静下来,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和迁怒,这件事本就跟宇泓墨没有关系,她更不应该把那些话说出口的。只是当时,听着自己那些荒唐可笑的话,想着前世的种种经历,想到夕阳下那片染满血色的湖泊,她一时间就没能按捺住。
好在,听到的人是宇泓墨,还不妨事。
若是被父亲或者别人听说,穷根究底下来,还不知道最后要怎么收场呢?
深呼吸着,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后,裴元歌又回到了内室。这时候的她已经恢复了平时沉静从容的模样,歉疚地道:“九殿下,刚才的事情很抱歉。”他只是因为快要立妃,很好心地来问一问女子待嫁的想法,尽管他未必能做到,但有这份心,在大夏王朝的男子中已经很难得了,她实在不应该对着他脾气。
宇泓墨看着已经完全冷静的她,说不清楚心头的感受,忽然浅浅一笑道:“你真的觉得抱歉吗?”
“是。”裴元歌道,心中却开始警戒,她可没有忘记,这位祖宗素来是折腾人的好手,他不会想抓住这个把柄,又想怎么折腾她吧?
见她突然又摆出防备的姿态,宇泓墨哼了一声,道:“如果你肯给我兑杯玫瑰清露的话,我就原谅你!”
裴元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起身去弄。
哼,这丫头果然知道他怕苦!宇泓墨微微磨牙,喝完药后,他才突然想到,昨晚他烧得糊里糊涂,今天却能够退烧,身体也好了些,显然有服药,而且昨晚模糊的记忆里,似乎也有残留着药汁的苦涩。自己神志不清时什么德行,宇泓墨还是知道的,那昨晚元歌肯定看到了他那丢脸的一幕,知道他讨厌苦的东西。
明明知道,还故意弄苦瓜给他吃,药里也肯定做了手脚!
裴元歌兑好玫瑰清露,端过来递给宇泓墨。
宇泓墨接过,一饮而尽,这才觉得脏腑好受了些,幽黑的眸子盯着裴元歌,缓缓道:“裴元歌,明天我不要再吃苦瓜,还有,不许再在我的药里加黄连,还有,不许你再在我面前喝玫瑰清露,却不给我兑一杯。不然的话,”他咧咧嘴,露出白森森地牙,“我就咬你!”
怎么被现了?裴元歌心中已经,却还装傻道:“九殿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装傻?如果你不知道我讨厌苦味的话,之前我说要一杯玫瑰清露,你应该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而不是一副好笑的模样。分明是知道我讨厌苦味,却故意在旁边看笑话!”宇泓墨哼了一声,沉沉地道。
裴元歌这才察觉到自己露了破绽,有些心虚地咳嗽了声,殷勤地道:“天色很晚了,九殿下该歇息了,我让紫苑进来给您值夜?”
明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宇泓墨却没拆穿,道:“不用了,我睡觉时不喜欢身边有别人。”
“哦,那您安歇,我在外间,如果九殿下夜里有什么不适的话,尽管叫我。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裴元歌迅地说完,一溜烟儿地跑了出来,这才松了口气地拍拍胸口,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宇泓墨察觉到不对,拆穿了西洋镜。不过还好,他没再刁难她。说起来,今晚她先是拿软枕砸了他一通,然后拿苦瓜和黄连捉弄他,最后又无缘无故地冲他脾气,这位九殿下居然没有作?
这么说起来,宇泓墨的脾气也不算太坏……
裴府的例菜一向有定例,小姐们是四荤四素加一汤,以及糕点面食,而裴元歌身体不好,所以裴诸城特别吩咐过,将她的例菜变为两素六荤,裴元歌平日里本就用不来了多少,再加一个宇泓墨也完全没问题。但是,宇泓墨的饭量,跟她这位千金小姐完全不同,若是被大厨房的人现,小姐一下子用掉了往日三四倍的饭量,难保不会生疑。因为楚葵将剩下的菜都拿去赏给静姝斋的丫鬟们,这样一来,大厨房就不容易现异常。
等到她安排妥帖这些事情回来后,裴元歌已经在外间了,她忙上前整理铺盖。
就在这时,出门买药材的木樨也回来,将东西往楚葵手里一放,便到裴元歌跟前,轻声道:“小姐,奴婢刚才出去买药的时候,隐约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在药铺里,想要掌柜的赊些人参给他,但是掌柜的没答应,就走了。奴婢看着好像是老爷同泽院那边的人,不过叫不上来名字。跟掌柜打听了,才知道那人之前已经连着在药铺买了好几次的人参,又赊欠了一些,前前后后算下来,有四五百两的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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