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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见到山黎同谷雨一干人等都低头垂首、退避得远远的,才意识到,在不知晓杨世醒身世的前提下,旁人纵使听见也只会觉得他是在说反话,没有它意。
这么想着,她就稍觉舒释了一二。
又很快变成懊恼,心想,她干嘛要替他担心,她病了这么久都不曾得他一声问候,他不过是哼一声气、说两句话,她就这么上赶着做什么呢,一点也不自重。
思虑圜转间,她的目光已是再度对上了面前人,原先那股被压下去的局促重新浮起,想要避开觉得刻意,对视又觉得不自在,踌躇犹豫,陷入了一种怪异的窘态。
杨世醒则还是一副原来的情态,微移眸光,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淡然道:“春时刚至,冰尚未开,你就穿着这么一身单薄的衣裳出来了,还真是不怕冻。想再病一回?”
阮问颖被说得有些委屈,她只是把斗篷和缎巾去了而已,其余还是冬天的打扮,怎么就算单薄了?想嘲讽她也不必这般挑刺。
而且谁能想到这天好好的忽然下起雪来了呢?明明正月都已经过了一半……昨夜她也是穿这么点游园的,没觉得冷,今日要不是遇上了太子,她亦不会在外头耽搁,早早回到了马车上。
接着,她才反应过来,对方这句话里透露出了怎样的一则消息。
“你……”她又一次变得支支吾吾起来,“你知道……”
“我知道。”杨世醒没有等她把话说完,气定神闲地应了一声,唇角扬起一个不知道是嘲讽还是随性的笑,“我还以为你会借此假装失忆,看来是我多想了。”
阮问颖一怔,待明白过来之后,颇有恍然懊悔之感。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招呢?她昏迷不醒了有好几日,假说被烧得迷迷糊糊、忘记了一些事,旁人也不会怀疑。
这样一来,所有困扰她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她不必再困扰杨世醒的身世问题,也不必再担心他二人间的情谊。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阮问颖扼腕不已,又不好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讪讪一笑,道:“这话怎么说的……我——我像是……”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更是把话尾直接隐没,随飘雪一起融落。
不是她心虚,是眼前这番情景实在令人无处着手。
她和杨世醒的关系已与往日大大不同,她若再像从前那样撒娇歪缠,总感觉很别扭。
像陌路后重逢的故人,客套也不好,熟稔也不好,只余万般尴尬,不如不见。
雪花扑簌簌落下,寒风滑过结冰的太液池面,带来一阵染着梅香的春寒。
阮问颖立在梅花树畔,一袭碧水天青的斗篷裹着她柔软娇小的身子,露出里头一点丁香色的外裳,不比梅花艳、却有芯蕊娇,显得分外不可方物。
她低着头,沉默不语,长而微卷的睫翼沾上几粒洁白的细雪,又在垂眸眨眼间消去,于无声处绽开动人的颜色。
杨世醒看着她,缓缓开口:“你——”
“殿下。”三益从一旁走来,行礼告了一声罪,对他附耳低语了几句。
杨世醒听了,眼底的眸光沉了几分,面色依然不改,平静地对她留下一句:“这雪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你既然已经谢过了恩,就快些回去,不要再乱耽搁。太子没安好心,你往后避着他些。”转身利索地离开。
阮问颖咬着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失落。
虽然她刚才是想着比起再相逢不如全然不见,但难道他们真的要就此陌路了吗?
她——她还是——
“姑娘。”一声轻轻的呼唤拉回了她的思绪,“这雪眼看着下得越发大了,姑娘大病初愈,不宜受寒,还是快些回去吧。”
阮问颖循声看向对方,有零星的发怔:“……你怎么在这儿?”或者说是怎么还在这里,没有跟随杨世醒一起离开。
山黎含笑言语:“自从姑娘出了长生殿,山黎就一直跟随着姑娘了,只是姑娘未曾发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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