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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朝夕觉得真正赶尽杀绝的恰恰是连波,他看上去那么温善的一个人,那么的疼惜她,结果却是伤她最深,不管他有什么理由,他都不能这么亵渎她对他的信任!原以为回到聿市,往后的岁月会像十三岁前一般,甚至比过去更美更好,至少比在镇上被骂作&ldo;小婊子&rdo;的时候境遇要好,哪知道她还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虫,谁都可以踩上一脚,冲她吐口水,践踏她欺骗她,她究竟算个什么东西!眼泪滚滚地落下来,她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落泪了,她曾以为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从四年前母亲去世,她自己把自己卖了,她就失去了一切,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可是连波,在带给她短暂的希望后,转身就踹开了她,夺走了她对这世界仅存的信任和梦想,这一次他是真的甩开了她,她亦是真的什么都没了。此刻她泪眼滂沱地看着樊疏桐,只觉胸中翻滚的气血卷起无边无际的屈ru和哀凉,让她的身体从轻微的战栗变成剧烈的抽搐,她喘着气,每吐出一个字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ldo;你别这样,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不怪你。对不起,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真的错了,对不起……&rdo;&ldo;朝夕……&rdo;他抓着她的手,只是摆头。她虚弱地看着他,透过模糊的泪眼,她只觉凄凉,一直以为他是个魔鬼,其实他也不过是只假扮魔鬼的青蛙,而她是蝎子啊,货真价实的蝎子,结果不仅蜇了他还蜇了自己,蝎子和青蛙的宿命本身就是同归于尽,她挣扎到死也摆脱不了这宿命。她不由越发的悲伤,抖抖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脸:&ldo;别这样,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都说了对不起了,过去的事你就不要再想了吧。&rdo;&ldo;朝夕‐‐&rdo;他将她的手更紧地贴着自己的脸颊,千言万语,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她的表达。也许是在黑暗中挣扎得太久,当陡然的光亮照进心田时,他百感jiāo集,仿佛不能适应。她的话就是这世间最明媚的光亮,终于是照进了他的心,虽然是迟了些,到底是让他看见了光明。&ldo;朝夕,你真的原谅我了吗?这是真的吗?&rdo;他挣扎着抬起头,目光像是难以置信,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他很怕只是自己的幻觉。&ldo;是的,我已经原谅你了。&rdo;她很肯定地给予他回答,&ldo;虽然我因为你而吃了很多苦,可相对于连波的欺骗,我更愿意原谅你,何况本就是我害了你。至于你过去对我做过什么,我想那是你太年轻的缘故,因为年轻我们总会做些错得离谱的事qg,却还以为那样做是对的,以为自己是真理的化身。我们都错了,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rdo;她呻吟着吐出每一个字,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额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唯恐一不留神,他就会死,阵阵无法化解的哀伤,在她心里弥漫着,&ldo;我想我可以跟你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把我们的事跟连波讲过,几次要讲都没有讲出来,因为我觉得那是我们的事,是我们的秘密。而且我不想让你们兄弟因此反目,虽然我曾经想过让你们反目,但现在我知道这是不对的,即便我恨连波,我还是不希望毁掉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就让我们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吧,永远永远不要跟第三个人说出来。&rdo;&ldo;朝夕!&rdo;樊疏桐俯身抱着她的头,将自己的脸颊贴着她冰冷的额,忽然失声恸哭起来,&ldo;我可能比你要先进坟墓,我很清楚,我脑子里的淤血随时会要了我的命,大夫对我隐瞒了病qg,我不是傻子!可是朝夕,能获得你的原谅,我就是即刻死去也心安了,我不后悔认识你,因为我爱你,自始至终爱着你,因了这份爱,我明白了很多事qg。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但我们都还年轻,让我照顾你吧,不是赎罪,也不是弥补,而是因为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今生今世,都要在一起……&rdo;&ldo;傻瓜,蝎子和青蛙怎么可能在一起呢?&rdo;她惨白的脸露出一丝笑容。&ldo;我不管!我就要和你在一起,连波逃跑了我来守着你,你本来就是我的!从来就是的!&rdo;他嘴角上扬,不知道是想笑,还是因为头又开始疼了,他抓着她的手,那般用力,就像再也不能放开,&ldo;朝夕,我们不要再信那个寓言了吧,现实不是寓言,也不是童话,但我会给你一个比童话更美好的世界,我会给你在湖滨盖一栋房子,院子里种满你喜欢的紫藤萝……朝夕,朝夕,听明白了吗?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连波对你许下的诺言,我会一一实现……&rdo;&ldo;不‐‐&rdo;她凄厉地叫起来,像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咙,又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倏地瞪大眼睛,&ldo;不要提到那个人的名字!我不要听!这辈子都不要听‐‐&rdo;她拼命摆着头,更多的泪水涌出眼眶,浑身失了控地战栗起来。&ldo;好好好,我不提我不提,永远都不再提。你别这样,朝夕你别这样……好了,没事了,什么都过去了……&rdo;他哄着她,亲吻着她,更紧地抱着她,就让一切尘埃落定吧,他太累了,一颗心漂泊得太久太久,而且他头部还有这么重的伤,只要是一个归宿,就算是躺进坟墓又如何呢,活着宛如死去,没有什么不同。她就是他的归宿啊!他静静地拥着她,无论是她的声音还是她的rou体,她的冷漠还是她的哀怨,她的笑容还是她的眼泪,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甜蜜温暖,渗透到他的全身。他闭上眼睛,感觉着她淡泊的香气,正在他心里化成一片chun意融融的阳光,照着那片冰冷荒芜的土地。这一刻,头突然不疼了,是幻觉也是向往,他仿佛看见一片紫色的海洋,大院的紫藤萝又盛开了,一串串,一帘帘,瀑布般地自花架垂下……他想起了母亲跟他说过的话,当你思念着什么的时候,只要意念坚定,就一定可以看到你想看的东西。无数次紫藤萝盛开在梦境里,母亲一次次翩然消失在梦境,让他从梦境追到现实,而朝夕,无疑也是他多年来追逐的一个梦,每次都在他就要握紧的时候,她就会消失不见,这次他无论如何不会再放手了,怎么都不会再放手,哪怕她真的是一个梦。然而,樊疏桐忽略了,既然是梦,就没有办法握紧,醒来仍然是一场空。当数天后,朝夕突然在医院走掉后,他再次和她失之jiāo臂。没有人知道朝夕去了哪里,她一个字都没留下,连句暗示的话都没有。也许她是去找连波了,也许她是去找自己的亲人了,她的爷爷奶奶都还在世,很多人都这么猜想。樊疏桐当天就直飞北京,明知道chun节将近,各大学校都在放寒假,他仍然固执地找到校方打听朝夕的消息,结果被告知,朝夕已经办理了退学手续,显然她已经没打算再回学校。樊疏桐一个人从z大走出来的时候,下起了大雪,当时正是huáng昏,高楼间夹着暗紫色的天光,路灯依次亮了,北风卷着雪花抽在脸上刀割似的疼。当他发现自己走到长安街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漫天漫地的雪花让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浑噩,街边林立的高楼上霓虹闪烁,那光仿佛也是冷的,映得街头的行人面目模糊不清,谁也看不清楚谁。被幽禁在心底的往事,她的,别人的,一股脑儿扑拥过来。看似淡然的面目之下,其实是一些落寞的无人问津的心灵。就如他自己。他的头又开始疼了,却固执地不肯吃药,好像唯有借着身体的疼痛才能麻痹心灵的疼痛。雪越下越大,他穿着厚厚的大衣,裹着围巾,手脚还是冻得麻木。最后实在累了,他在路边的一张长椅上坐下,一坐下就动不了了。不时有路人好奇地打量他,如果是流làng汉不会穿得这么体面,应该是受了什么打击吧,他的脸上分明写着万念俱灰,有路过的好心的大爷提醒他:&ldo;小伙子,赶紧回家吧,你会冻坏的。&rdo;家?哪里还有他的家?他雕塑似的坐在那里,脑子也被冻住了似的,什么都不愿去想。夜越来越深,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他不知道坐了多久,头疼得让意识模糊起来,心跳紊乱,连呼吸都快接不上,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呻吟的声音。他知道,他可能挨不过今天晚上了,他会冻死在街头。他的手原本是缩在衣袖里的,都冻僵了,费了老大的劲才僵硬地将手伸进大衣口袋,结果摸到了一盒火柴。他顿时变得激动起来。火柴!他掏出那盒火柴,笨拙地打开来,还有满满一盒!突然又想起那个童话,虽然他打心眼里不信童话,可是这一刻他宁愿相信童话的存在,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也许只有童话能给予他卑微可怜的慰藉。他,他想见到朝夕!这样的念头,随着澎湃的血脉,在胸口气海中翻滚,如同汹涌的cháo头,一波高过一波,惊涛骇làng般撞向岩石,再也无法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