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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坟地他来过的,每年絮儿的生辰便是她母亲的祭日,所以絮儿从未过生辰,而是每年这日来给母亲祭坟。
楚云霄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慢悠悠扒开杂草往山上走,背着阳光,穿过绿荫山径来到一片旷地。
只见一片坟墓中,被人打理过的大坟包旁边有个小坟包,小坟包上的黄土是翻新的,他不由上前。
他知道,那是絮儿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好好看她一眼,便已天人永隔
那个小姑娘,那个活泼开朗,总爱拉着他的手到处跑的小姑娘;那个嘻嘻哈哈,吃不得一点苦,总想着偷懒的小姑娘;那个在许愿树下祈求菩萨保佑他平安的小姑娘;那个他不知从何时起珍藏于心的小姑娘她就在这里,她就睡在这里,睡在父母身边,做回了无忧无虑的自己
絮儿,阿霄哥哥来看你了。
絮儿,阿霄哥哥对不起你。
絮儿,阿霄哥哥好想你。
楚云霄面色白到几乎透明,那双淡漠的眸子褪去了平时的冷意,透露出极致温柔的情感。
跪匍在玉絮坟前,他弓着身子,捂住胸口,眉和眼皱成了团,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是愧疚,是心殇。
许久许久,他起身,挪到李秀才墓前,抚摸着墓碑,他轻轻低语:“阿爹,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絮儿孩儿对不起你的养育之恩”
男子将头抵在石碑上,歉疚闭目,口中一遍遍道歉。
李秀才将他买来,却不约束他,愿意带他回家,愿意教导他读书,女儿有的,他也有,从军时,李秀才耗尽家财给他买了匹马,只希望他能在军中好过些。
李秀才对他很是信任倚重,将女儿许配与他,而他呢?
祸根的源头是南诏与刘焉,可他让絮儿伤心是真累及絮儿身死也是真
“孩儿辜负了您的苦心……”
又停顿了瞬,楚云霄木木起身回到玉絮墓前,男人轻飘飘的声音似乎从云端传来:“絮儿,我来向你请罪了。”
话毕,楚云霄抽出袖中雪白锋利的匕,冰冷的刀刃贴近脖颈大动脉,流淌着温热血液的脉搏一下下跳动,仿佛感知到了危险的来临,下一刹那,他毫不犹豫划开血管,同时殷红的血液迸溅,溅落在黄泥中、草屑上。
随着血液的流逝,世界逐渐暗沉下来。
冷,好冷,彻骨的寒冷。
那时,絮儿是不是也这般冷?
原来这就是死亡。
此生,结束了。
世界彻底失去了光彩,黑暗中他仿佛听见了一个俏丽的声音——“阿霄哥哥,你来了。”
嗯,絮儿,我来了,你可在黄泉路上等我?
鲜血染红了白袍,似朵朵妖艳的曼珠沙华绽放,男人倒在彼岸花之上,依偎着那堆隆起的黄泥,沉睡在爱人身边,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
一日,陆治清书房案几上莫名多出了一沓纸张,一本账目。
青衫男子方一走近书房便瞧见了这多出来的东西,他长眉一拧,满心疑惑,捡起细细一看,漆黑的瞳孔瞬间紧缩,猛然站起!
这竟是赟王府通敌南诏的罪证!
是谁?
是谁送来的?
来不及做多想,陆治清当即带上这些东西前去大皇子府。
又过了段时日,赟王被人告通敌叛国,罪证确凿,打入天牢听候落。
又过五年,大皇子百里越做监军,陆治清做军师,挥师南下。
历经三年的战争,大禹取得胜利,灭了南诏!
南诏皇族被陆治清彻底屠杀!
又过一年,老皇帝山陵崩,洛邑京城生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宫变,皇室几兄弟谁也不服谁,尤其是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谁都不甘愿屈居人下。
皇宫内经历了两个多月的腥风血雨,最终,大皇子百里越登基!
百里越登基没多久,提拔了他那一众有从龙之功的心腹臣子,册封自己的嫡长子百里杰为太子,尚书右仆射周泽之女周蕤为钦定太子妃。
一切尘埃落定,恰在此时,新帝最倚重的臣子陆治清选择辞官回乡,他这举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分明他备受新皇信赖,将来仕途一片光明,为何偏偏又请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