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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他躬下身体,“我们快到了,需要让我和阿托尼先去打探一下吗?我还是担心,如果法国人要搞鬼……”
“没那个必要,雷列凯托,他们不会犯傻的。”这个用兜帽遮住了脸的男人淡淡地说道,“而且有你在我不用太担心,你是会舍命保护我的,对吗?”
魁梧大汉的脸上露出了坚毅的神情,他拍了拍胸脯:“自从您两年前把我从绞架上赎下来,我的命就是您的了,大人。”
男人笑了起来,朝后面那些随从看了一眼:“是啊,所以我才只带了你和最值得信任的人。”
护卫裂开嘴笑了笑,又问道:“马上就要到了,您看我们是不是得准备一下。”
“不用,雷列凯托。咱们没有必要刻意地去讨好这位安茹公爵,别忘了,我们来是对他有好处的。”
“是。”护卫点点头,“那么,大人,需要我把咱们抵达的消息传回佛罗伦萨吗?”
“嗯,等进城以后吧。”
男子把风帽掀开,露出了俊美的面孔,红铜色的头发仿佛在空气中点燃了一蓬火苗。他望着远处模糊的城市,嘴角浮现出微笑,脑子里却想到了一个月前离开朋友时的情形……
阿尔比奇家族是佛罗伦萨的豪门,即便是他们的私人礼拜堂比起那不勒斯华丽、阔气的主教教堂也毫不逊色,无论是顶部的壁画还是墙上的浮雕,都显示出主人的财富和修养。
阿坚多罗·斯福查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的时候,曾经非常惊讶地长时间打量这些精致得可以说是艺术品的装饰,他好像从图画中能够感觉的神性——这一点让他有瞬间的震动,但随即而来的则是抗拒!圣母和圣子的面孔安然祥和,而他却绷紧了肌肉,握紧了拳头,在心底翻腾着痛苦。
过了好一阵,阿坚多罗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那个在圣坛下跪拜的金发青年。当他收回复杂的目光后,就轻轻地坐在了长椅上,没有去打搅正在祈祷的亚里桑德罗·德·阿尔比奇。
穿着灰色长袍的方济各会教士低垂着金色的头颅,交握着双手,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塑像。他的背部佝偻,好象消瘦了很多。这不好的发现令阿坚多罗皱眉,他很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怎么在照顾自己,他送他回家就是希望他能长胖些。
过了很久,神父终于站起身来。他转过头,一下子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蔚蓝色的眼睛里竟然有些慌张和狼狈,最后才流露出淡淡的喜悦。”啊,费欧。”他来到朋友的身边问道,“你怎么来了,上帝啊,我以为你在米兰。”
“可是我在这儿。”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笑着说,“我来看看你,亚利克。我想你了……”
“为什么不留在米兰,我听说佛朗西斯科也在那儿。”
“哦,我把军队交给他了。”阿坚多罗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其实他有能力当好一个首领,而这些年却都在我之下……他毕竟是义父的亲生儿子。”
金发的神父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又低声问道:“那你怎么办,费欧,你这样离开了难道没想过自己将来的路吗?”
阿坚多罗笑起来,突然调皮地把头靠在朋友瘦削的肩膀上:“你果然会这样说,我就知道你总会替我着想。我说,亚利克,干脆我到佛罗伦萨来谋职吧,你说怎么样?”
神父的身体因为他的碰触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即又高兴地说:“那样也好啊,我可以求哥哥帮你——”
“啊,亚利克!”琥珀色眼睛的男人突然咯咯地笑起来,“你当真了?我是说着玩呢!”
亚里桑德罗苦笑起来。
“告诉你吧,亚利克,我要去法国,就在下个月,我要去见见可敬的安茹公爵路易。”
金发青年的脸色一下子很难看:“为什么,费欧?难道你忘了,你破坏了他侵吞那不勒斯的计划,他非常恨你!他会杀了你的!”
阿坚多罗站起来,笑嘻嘻地走到圣坛前跪了下来,交握双手仰望着怀抱耶稣的圣母,还有他们前面的十字架:“别担心,亚利克,他现在或许是很生气,可是他见到我就知道他并没完全失去那不勒斯,他会非常欢迎我的。”
“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的都是真的,亚利克。相信我吧,安茹公爵会对我很好的,我在他的城堡里受到的礼遇会比在乔安娜二世的宫廷中得到的还要隆重。”
“你打算做什么,费欧。”金发的神父忧心忡忡地说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你的意思让我琢磨不透?”
阿坚多罗没有回答他,只是牢牢地望着那线条优美的圣母像。亚里桑德罗在他身边蹲了下来,看着他的侧面:“费欧,你并不甘心败给阿尔方索陛下,是吗?”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转过头:“我讨厌那种滋味,亚利克,那种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我讨厌透了!一个人一辈子尝试一次就足够了,如果真要认为上帝老在考验自己,那这个人就是疯子!我要站着走路,我的朋友,去我任何想去的地方。”
“费欧,我觉得你要做可怕的事情。”
“可怕?”阿坚多罗笑了,“你不是说过吗:上帝赐给我们苦难,也赐给我们承受苦难的能力!我现在不过是按照上帝的意愿在做事,我在摆脱失败给我的痛苦,并且寻找另外的乐趣。”
金发的神父说不出话来,可是他心底却很不安,阿坚多罗的说辞并没解除他的忐忑不安。
“好了,我亲爱的朋友。”红铜色头发的青年伸手抱住了亚里桑德罗,拍拍他的背,“别为我担心,你知道我能够保护自己,我做得比你想象的还要好。”
神父暗暗叹了口气,在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他依旧在不停地惩罚自己对他的思念,但是不管身上的伤痕增加多少,他一见到这个男人就明白自己根本不能放弃对他的关心和在意。他担心阿坚多罗,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他要做的事,他并不是从前那个因为美丽而受人欺辱的少年,而是一个有强健体魄和缜密思维的男人,他的地位和能力决定了他不会像从前一样可怜兮兮地接受自己微薄的帮助。
是的,他要走他的路,不管路上布满荆棘还是流淌着鲜红的血液。
“好了,亚利克。”琥珀色眼睛的男人站直身子,把朋友拉起来,“你总爱这样操心,你的身体不好,应该学会休养。啊,对了,如果你愿意,我倒真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我非常乐意。”
“谢谢。”阿坚多罗笑了,“是关于贝娜丽斯,你知道,她的腿脚不方便,我不可能带着她到处游荡。我想让她住在佛罗伦萨,如果可能,最好是住在你家里。你一定会帮我照顾她,对不对?”
亚里桑德罗的心脏似乎被戳了一下,但他微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费欧,这没有问题。你瞧,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你太好了,亚利克。”红铜色头发的青年重重地搂了一下他的朋友,“她就在外面的马车上,走吧,去见见她。哦,对了,她很懂分寸,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平时也就是做作针线活。我说过她可以给她的父亲写信,告诉他我们过得很好、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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