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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干净了。”张若昀的声音是无尽的温柔。

骤雨渐停,阿筝亦神色渐安,惊恐逐消。张若昀拍拍她的后背,道:“不怕,不怕。”

天终放晴。

张若昀开始思考阿筝为什么会有这种过激反应:肯定有蛊毒的影响,但蛊毒通常也是要有药引才会激发的,不知……是什么样的回忆,激得她如此惊恐?

张若昀的目光无意扫到一眼被大雨冲刷过的红岩,这些岩石因为被雨水洗涤,显现出比平时更加鲜艳的红色。他心头掠过一个念头:莫非……阿筝把赤岩看成了遍染鲜血的墙?

张若昀很好奇,亦有一些莫名的难过。他便柔声对阿筝说:“前方五里应该有座庙,今晚我们在那歇脚好好睡一觉,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说着话的时候,张若昀自己都不知道,他失去了无时无刻不挂在脸上的笑意。

是夜,二人在五里外的土地庙宿夜。说是土地庙,其实早就无人看守,荒芜了好多年。因为年久失修,整座庙由内到外,全部相当残破。

张若昀找来了庙里所有能搜到的草褥,铺在地上。阿筝此时已恢复清明,也过来帮忙。他们铺好草榻,两个人一个躺左一个躺右,中间只有毫厘的距离,合衣平躺而眠。

两个人却都睡不着。

张若昀闭了眼睛,又睁了眼睛,他听见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阿筝在微微辗转。张若昀心一横,把眼睛闭上继续迫使自己入睡,却听见身边响起一句细弱蚊丝的呼唤:“子曜哥哥——”

阿筝轻轻地叫张若昀,又像只是对她自己说。

听到这声轻唤,张若昀的呼吸没有来的片刻急促。

谁料阿筝喊了他一声,又继续说:“也是雨天,我家的人,还有……部下,两千四百一十九十口。”

阿筝说的声音很小,幸亏张若昀内力好,他才得以听清。张若昀细细揣摩:阿筝的意思是……她全族两千四百一十九口一日灭门?

张若昀的身躯不可控一颤,发出了窸窣的声响。他也不知阿筝察觉了没有,又不好改变自己平躺的睡姿,只得转动眼珠斜着去看阿筝。见她平和地平躺,浑然未觉。

没发觉就好,张若昀心想。他本打算将目光收回,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又多看了阿筝一眼:少女的发丝直顺放在耳侧,她的手也服帖放在她的腹上,干干净净安安静静,真像……一只乖巧的小兔。

张若昀自觉心神忽然不定,他立刻将目光收回,平和了吐纳,悠悠道:“明后两天,我们还要各走一个暗道,就到神医那了。你要是蛊毒再发作的话……就熬一熬。”

“嗯,好。”阿筝的话都说得很轻柔,不似在营地时的果决:“张将军你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益州沃野千里,乃是殷朝最富庶的天府之地,然而就是这样一块富饶的土地,现在也显得十分萧条:街上行人不仅灰头土脸,而且稀少。街道两旁商贩卖的货物也很少,周遭房屋都因为缺少修缮而显得破旧,甚至连茶楼酒肆的迎风招牌,也大多发了黄。

盈盈远处走来一男一女,男子长身挺拔,少女淡绿罗裙,在这昏暗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显眼。

张若昀敲敲折扇,叹道:“万家灯火……”

“无不落拓。”阿筝情不自禁接口,亦是感慨万千。

西南形胜,繁华三千,怎么会变成现在这般样子?

“进了内城情形也许会好点。”阿筝口中虽这么说,但两人皆知这种话不过自我安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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