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文学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27页（第1页）

我将它看作晚唐分量最重的一首唐诗。韦庄一生的播迁起于这场长安乱。他很难不对造成动乱的人反感。尤为难得的是，他在诗中对官军和黄巢义军的暴行都没有偏袒粉饰。此诗因此具有了&ldo;诗史&rdo;的价值。韦庄托言长安兵乱的幸存者，以第三者的角度来记述离乱。诗中男子路遇秦妇，男子见一个美貌女子流落道旁，忍不住驻马相询。秦妇感其关心，两人攀谈起来。秦妇心有余悸地回忆起乱军到来时城中烧杀抢掠的可怖情景。那一天，她还如往日一样养在深闺，生活悠闲略显寂闷，浑不知外面风云变色，转眼就要大难临头。巢军的到来那么突然，官军掩护权贵们溃逃，留下满城百姓面对残局。长安城顷刻沦为人间地狱。繁华的城池被洗劫一空。兵荒马乱中人们惊惶奔逃，无数人死于乱马践踏，刀下亡魂亦不计其数，妙龄少女惨遭荼毒。秦妇所言东邻女被掳走，西邻女不从被杀，南邻女姊妹自杀，北邻少妇逃上高楼被大火烧死。这些女子未必实有其人，但她们的遭遇是真实的。秦妇本人被黄巢军中将领掳走，委身贼将，所以她侥幸得生，更得见这些沐猴而冠的人是如何溃败。巢军败退后，秦妇趁乱逃出长安，沿途所见荒烟蔓糙，断壁残垣，十户九亡。秦妇托言在华山中看见庙宇凋敝，她与神灵对话，不止是人，连唐玄宗御封的金天神都无能为力入山避难。这里也隐晦地表达了丧乱飘零的人们对唐王朝的失望。巢军落败后，人们的劫难并未到此为止，公元883年夏天，巢军退出长安之后，官军又涌入城内，&ldo;争货相攻，纵火焚烧，宫室里坊，十焚六七。&rdo;秦妇在洛阳所遇的新安老翁亦诉说自己的遭遇。他原本家境富足，家财即使在被巢军掠夺之后，也犹有余存，但&ldo;自从洛下屯师旅&rdo;之后，官军比叛军掠刮更厉害。老翁罄室倾囊，一家人骨ròu离散。风烛残年，如今又是孑然一身，老翁只能含泪嗟叹：&ldo;一身苦兮何足嗟，山中更有千万家。&rdo;‐‐能苟全性命已属万幸，可是活着也只是凄凉地苟活。乱世之中如他这般遭遇的人，实在是数不胜数啊！正文10-2易主楼台常似梦，依人心事总成灰（2）男子问秦妇今后有何打算，秦妇说，听说金陵安康，准备去江南之地安身，希望可以逃避战乱。于是提到了江南，望江南，梦江南，忆江南。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堪入诗入画的江南。无论时局怎么颠沛，江南仿佛国人有意保留的精神净土。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江南富庶，似乎是永恒的安居之所，明艳的桃花源。韦庄本人亦有江南情结。他早年游历江南，从此对此地有缱绻不息的眷恋。因为依恋，他的词中的江南分外明媚绵软温柔。在清醒中沉醉，在沉醉中醒转，一次次从江南的甜梦中醒来，旖旎风光黯然销魂，回望中原，看世事又苍凉了一层。中原板荡，江南山水清幽，佳人明艳多情。可惜终非故乡。他就像一只孤雁，眼见此地风光绝胜，奈何心中仍有牵念，只能栖息片刻，不能停留一生。留的再久一点，远行的意志就要被这多情眼波绵绵杏花春雨浸软，消磨殆尽了。韦庄目睹了各路军队烧杀抢掠的暴行，见证了承载了万千繁华的帝都如何变成了一座不堪回首的废墟。这些都令他感到悲愤，心悸。《秦妇吟》因忠实抒写了战乱中人民的丧乱飘零之苦，写成后不胫而走，流传天下。许多人家都将诗句绣在屏风、垂幛上，韦庄本人也被称为&ldo;秦妇吟秀才&rdo;。韦庄在写了《秦妇吟》十一年后才进士及第。后来的当权者多为剿灭黄巢起义过程中崛起的功臣。《秦妇吟》里诸如&ldo;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rdo;、&ldo;入门下马若旋风，罄室倾囊如卷土&rdo;之类敏感的话语是会触痛新贵们的神经的。所以，恐怕也只有在成名作被淡忘之后，他才能不为公卿权贵所忌。韦庄后来事蜀，蜀主王建是当时官军的将领之一。为尊者讳，韦庄自然讳言此诗，竭力避免此诗流传。他在《家诫》内特别嘱咐家人&ldo;不许垂《秦妇吟》幛子&rdo;，亦不准将此诗收入他的《浣花集》，作者有心隐匿，导致此诗一度失传，直到近代才重见天日。天佑四年，朱温篡唐自立，国号后梁。就如伍子胥决意灭楚而申包胥矢志复楚一样，朱温灭唐，韦庄就力劝王建称帝，与之对抗，王建建立蜀国，史称前蜀。韦庄所作的一切努力本身就是&ldo;伤昔&rdo;的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