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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包小裹里全是年货，因为张嘉田今年打算看完这一次就不再来‐‐孤男寡女的，他没事总过来干什么？何况那可不是一般的寡女，他但凡能想出一招良策，早把寡女恭送出境了。依他的意见，这位林女士去哪儿都行，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别和自己有关系就好。马永坤的家，是三间小房带了个小院。张嘉田记得他这房子比自己京城中的老宅还要破上倍，哪知道这回一进门，就见院子里收拾得清清楚楚的，房门窗框也都重新漆过了，嵌着亮晶晶的窗玻璃。房内的人透过玻璃窗看清了院中情形，立刻推门迎了出来：&ldo;张师长！欢迎欢迎！&rdo;张嘉田不见林燕侬时，心里嫌她是个麻烦，一点好感也没有；如今见了她鲜艳明媚的面孔，又听她甜蜜蜜的呼唤着自己，一颗心便有了软化的趋势，心想她逃离雷府也是情有可原，并不是为了偷人养汉而私奔，自己拿她当个坏人看待，也是不应该。&ldo;三姨太太。&rdo;他对着她点了个头：&ldo;要过年了，过来瞧瞧你。&rdo;林燕侬立刻一蹙眉头，撅起了通红的小嘴：&ldo;你可别那么叫我，我就是为了不做那个三姨太太，才拼死拼活跑出来的。&rdo;说完这话她高高的挑起了棉门帘子：&ldo;快请往里进，这儿离京城也不算远，怎么冷得这么早？&rdo;张嘉田迈步进了屋子，就见屋内虽然没有重新裱糊，可是添了几样新家具，旧家具也都擦得一尘不染，桌子上还蒙了一块花布充当桌布，瞧着很有一点现代文明的气象。&ldo;大概京城也是一样的冷。&rdo;他有口无心的应付：&ldo;今年冬天就是这个天气。&rdo;林燕侬拉开椅子请他坐下，又亲自给他倒热茶抓瓜子：&ldo;张师长，恭喜啊，听说你打了好几个大胜仗？&rdo;张嘉田含笑点头，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小口。林燕侬在他对面也坐下了：&ldo;我虽是个妇道人家，可外面的事情，我多少也知道一点点。你这几仗所打败的敌人，都是他的眼中钉。这一回他知道了，一定要大大的奖赏你了吧？&rdo;张嘉田听她提起了&ldo;他&rdo;，当即正了正脸色，表示自己没有兴趣和她在背后嚼雷督理的舌头：&ldo;这是我的分内之事，干得好也是理所当然。&rdo;林燕侬歪着脑袋看他，眼睛笑得眯眯的。先前她看张嘉田只是个英俊小伙子，隔了几个月再瞧，她发现张嘉田长大了，有风采和派头了，就连打官腔说大话的样子，也很招人看。张嘉田被她看得不大自然，于是没话找话的问道：&ldo;你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rdo;&ldo;唉，习惯不习惯的，不都是一样的吗？外头已经没了我的容身之地，我是无路可走的了。&rdo;&ldo;你没想过去南边？南京上海，苏杭二州，不都是好地方吗？&rdo;林燕侬笑出一口雪白的牙齿：&ldo;你陪我呀？&rdo;&ldo;我是在跟你讲正经的，你不要开玩笑。雷督理总不会把眼线派到江南去，你到了那里，绝对是可以自由的嘛！&rdo;林燕侬摇了摇头：&ldo;我不去，我不敢去。&rdo;&ldo;为什么？你要是没钱，我送你盘缠。&rdo;&ldo;我有钱呀！&rdo;她用细嫩的嗓音说话：&ldo;我并不是赤手空拳跑出来的，我带着我全部的体己呢。这些钱就是我的命根子了，我下半生怕是都要指望着它来过活。所以被这些钱累着，我哪儿也不敢去。你想，我这样一个小女子，带着钱到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万一我的钱被坏人抢了去，我怎么办？我这岂不是自己把自己送到虎口里去了？&rdo;&ldo;那你的娘家呢？你自己的爹娘，总不能不管你吧？&rdo;林燕侬苦笑了一下：&ldo;张师长，你知不知道我家里是做什么的？&rdo;&ldo;不知道。你家里不就是平常人家吗？&rdo;&ldo;你是听春好说的吧？我对春好是这样讲的，连雷一鸣也都是这样认为的，以为我就是个小户人家里的姑娘，家里在北京维持不下去了，急着用钱回南方老家去，才把我嫁了出去做妾。其实这里头有谎话的，我家里……并不是很清白的人家。&rdo;说到这里，林燕侬微微的红了脸，但还是把话说了下去。张嘉田静静听着，这才知晓了她的出身。原来林燕侬的娘家，原本就是靠着女儿吃饭的人家。起初是林燕侬的姐姐被爹娘卖入了胡同小班里，林燕侬便在她姐姐的房里做小大姐，干些端茶递水的零活。烟花巷中的女子，青春至多不过三年，她那姐姐渐渐失了价值，她则是已然出落成人。可还未等林家爹娘和老鸨谈妥卖身的条件，忽然有人传话过来，说是雷督理想要讨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做三姨太太。林家爹娘想起林燕侬年纪模样都正好，又幸好还是个黄花大姑娘，便想方设法的将她介绍出去，果然如愿以偿，从这二女儿身上赚得了两万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