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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舔了舔嘴唇，只觉嗓子有点干，坐起身，云起手里的杯已凑到朱棣嘴边。朱棣喝了口冷茶，精神了不少，咂吧舌头，正觉嘴里有点淡，云起手指已拈着参片，喂进朱棣口中。朱棣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云起递来的朱笔，继续批阅奏折。&ldo;我算是知道了。&rdo;朱棣忍不住好笑，只觉没了这狗腿侍卫确实不成。云起道：&ldo;当年先帝更忙，御书房里折子多得要叠在地上。&rdo;朱棣唏嘘道：&ldo;我打进应天来干嘛……当这皇帝真是自讨苦……&rdo;&ldo;皇上。&rdo;云起沉声道。朱棣点了点头，又问：&ldo;允炆从前也这么着？每天这么多奏折？&rdo;云起答道：&ldo;不，有太傅，方孝孺与齐泰帮着批折子。&rdo;&ldo;下了早朝，黄子澄便来御书房里把奏折领回去，大学士们凑一处批了，午后再拿回来，由臣或荣庆帮着盖玉玺。&rdo;云起笑道：&ldo;允炆连拿玉玺都嫌手酸。&rdo;朱棣沉吟片刻，而后道：&ldo;还是得分下去做。&rdo;云起淡淡道：&ldo;文官们虽然嚣张，但在处理民生，政事方面，还是颇有本事的，像方孝孺，他就善于从奏表上的行文，来判断一个人的作风，带起来的人，通常都不会出什么乱子。&rdo;朱棣忽道：&ldo;朕原以为你是最想杀他的人。&rdo;云起答道：&ldo;国家没了这些人不行。况且把他的俸禄扣光，让他给皇上打一辈子白工，臣以为，比杀了他更惨。&rdo;朱棣大笑起来。书房内静了，云起知道朱棣在思考，遂不作打断，朱棣又道：&ldo;你姐也常催我，让我把事分下去，看来我得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帮着批折子。&rdo;&ldo;……为这事，还吵了好几次架。&rdo;朱棣道：&ldo;你觉得谁信得过？&rdo;云起答道：&ldo;五月份便是科举。&rdo;朱棣明白了：&ldo;对，让方孝孺带几个新人，教看折子……国舅爷，咱俩换换罢！当皇帝不容易呐！回家还得挨骂……&rdo;云起忍俊不禁，朱棣又道：&ldo;你去与皇后说说话，吃了午饭再来，换个人侍候。&rdo;云起躬身道：&ldo;既是如此，臣先告退。&rdo;云起走出御书房，转身关门时，却发现朱棣仍在看他，二人视线对上，云起微一怔，继而笑了起来，摇头离去。&ldo;笑什么！你放肆……&rdo;朱棣那声音被关在御书房内。云起走了几步，正走进御花园，忽一名太监脸色苍白，风风火火冲来，一路大喊道：&ldo;不好了‐‐！不好了！！&rdo;云起被吓了一跳，喝道：&ldo;站住！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rdo;那太监几乎是直奔着云起而来，扑倒在地上，满脸是泪，大叫道：&ldo;皇后娘娘不成了‐‐！&rdo;云起登时脑中&ldo;嗡&rdo;的一声，只觉天旋地转，扶着墙，问道：&ldo;何事？！不要慌张！说清楚……&rdo;那太监连哭带喊，远处又有一人奔来，半路摔了一跤。云起认出摔跤那人正是三保，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三保离着近十步便失声大叫道：&ldo;舅爷‐‐！&rdo;刹那间御花园东面乱成一团，三保连滚带爬扑到云起身前，仰头大哭道：&ldo;皇后娘娘不成了‐‐！&rdo;云起刹那间眼前漆黑一片，靠在宫墙上，艰难道：&ldo;什么事……别慌别慌，三保？&rdo;三保的声音仿佛从遥远之处传来：&ldo;皇后吃过早饭胸闷……传御医来看诊，用错了药……一剂服下去就不成了……现正躺床上喘……&rdo;云起茫然道：&ldo;你……三保，你带我去……&rdo;云起到的时候，徐雯已经死了。所有人俱是措手不及，无人料得到她竟会在此时死去，云起只觉双眼时而失明，时而恢复视力，周围的景物一闪一闪。他跪在徐雯的床前，发着抖，去握她早已僵硬的手。&ldo;姐……姐……你怎么了。&rdo;云起喃喃道：&ldo;姐，醒醒啊！&rdo;徐雯的身下漫了一滩紫黑色血液。面容现出安静的苍白，甚至连遗言还来不及留，便已撒手西去。&ldo;那御医是黄子澄引荐的人，现都招了。&rdo;拓跋锋沉重的声音缓缓道：&ldo;皇上可以亲自去问……皇上！陛下！&rdo;&ldo;来人！&rdo;拓跋锋焦急地喊道：&ldo;皇上不好了！&rdo;云起呆呆地跪在床前，不知跪了多久，拓跋锋将他抱了起来，之后云起彻底晕了过去。入殓。&ldo;云起！&rdo;云起大哭，喊道：&ldo;不‐‐！姐啊！&rdo;&ldo;快拉住国舅爷！&rdo;朱棣大吼道。云起扑向徐雯的棺木，声嘶力竭地大哭。&ldo;云起！人已经死了‐‐！&rdo;朱棣狠狠抓着云起的衣领，将他扯回身前，不由分说地抱住，在他耳旁大喊道：&ldo;人死不能复生！云起！&rdo;云起神智恍惚地跪了下去，抱着朱棣的一脚，放声大哭道：&ldo;姐没了！怎么就扔下我了‐‐！姐啊‐‐！&rdo;守灵。孙韬道：&ldo;云哥儿醒了么？&rdo;涂明答道：&ldo;嘘……让他再睡会儿，老跋守着。&rdo;孙韬低声道：&ldo;老跋不用睡觉的么？白天陪云哥儿，晚上守灵……这么连着七天，铁打的也吃不消……&rdo;云起推开门，孙韬忙上前拾了孝带为云起系在额上。&ldo;起来了？&rdo;拓跋锋回了大院。云起疲惫道：&ldo;你睡会儿，我去……&rdo;拓跋锋两眼布满疲惫的红丝，走上前去，孙韬自觉地让开，拓跋锋为云起系了孝服腰带，搂着他的肩膀，二人并肩走向灵堂。灵堂中空空荡荡，云起疲惫地倚在拓跋锋肩头，二人安静地看着那口漆黑的棺材。拓跋锋困得不行了，脑袋磕了下去，云起哽咽着将他抱在怀里。=&ldo;别哭……师哥陪着你。&rdo;拓跋锋喃喃道，趁着势儿，侧枕在云起脚上，睡着了。头六，登堂。&ldo;三躬告慰外戚‐‐&rdo;礼官唱道。朱棣带着披麻戴孝的高炽，高煦与拓跋锋跪下，朝着棺木磕头。云起站在棺旁，怔怔看着，朱棣磕最后一个头时，额头杵在地上许久，起身时吐出一口血，歪倒下去。&ldo;皇上‐‐！&rdo;&ldo;爹！&rdo;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数月后。朱棣与云起并肩坐在皇陵外的台阶上，孝陵卫端上茶，云起接了，双手捧着。长空万里，青山如黛，紫金山下沃野连绵，秦淮河如丝锦般铺展。皇陵的大门砰然合拢，云起眼角的泪再次滑l下来，滴在茶盏中，溅起水花。朱棣侧头，看着云起，继而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ldo;人都会死，云起。&rdo;云起哽咽着点了点头。朱棣又道：&ldo;你姐走的时候很平静，应该不怎么难受。&rdo;云起出神道：&ldo;御医用错了药，肚子里怀着小孩，可能疼的时候就那么一阵，过去了，就没知觉了。&rdo;朱棣问道：&ldo;你与那大夫谈过？&rdo;云头，朱棣又道：&ldo;他还关在大牢里，姐夫过几日抽得空了，再亲手诛他九族。&rdo;云起吸了口气，却被朱棣按着肩膀。朱棣道：&ldo;弟啊，哥都安排好了，这样。&rdo;&ldo;不杀他，先把舌头割掉一半，防他咬舌自尽；让他坐在刑场上，然后将他的亲人挨个牵来……在他面前凌迟……&rdo;云起瞬时打了个寒颤。朱棣语气平静：&ldo;朕觉得，杀完后，更不能让他死，得将那御医四肢砍了，眼睛挖了，耳朵刺聋，装在一个瓮里……&rdo;朱棣掸了掸袖子站起，云起跟着起身，那一瞬间，脑中再次涌起眩晕，四周景色黑了下去。朱棣忙扶稳云起，搂过他的肩膀，将他抱在自己怀中，一手拍了拍云起的背脊，认真道：&ldo;哥一直都是你的亲人，云起，回去好好休息。&rdo;永乐元年八月，京师皇宫前南元街，设六尺高刑台，一丈见方。齐泰，练子宁，卓敬，陈迪，凌迟，灭三族。御医黄渊，妻，子，父，母凌迟，诛九族，其人收押终生。黄子澄凌迟，灭三族，妻女充教坊妓。黄子澄年逾五十，不堪凌迟重刑，一千六百刀时气绝，余两千刀，分由其父、母、子、承刑。百姓围于皇宫外，评头论足，指点不休，宫内停着朱棣的九龙金车。拓跋锋一手按刀，在烈日下听着车内传来的对答。&ldo;朕把你二哥放回钟离去了，赏了些田产，颁了张铁券。&rdo;&ldo;臣谢主隆恩。&rdo;&ldo;朕顺路着人将你家供着那张，老头子颁的也一并取来，当作你爹留给你的一点念想……云起，你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