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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这些坞堡。”
朱棣从榻上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
“朕这次便要彻底扫清,一个不留。”
金幼孜也跟着下了榻,躬身后说道:“陛下所言极是。”
朱棣微微蹙眉,转头问道:“那你说,我们在路上听那些士子所说的烧村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坞堡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那个能力的,难道是土匪做的?可寻常盗匪又怎么在这么多大军的缝隙间从容做下这等事呢?”
金幼孜沉吟片刻,回答道:“或许烧村一事子虚乌有,毕竟我们没有亲眼见到,那四名士子也没有亲眼见到过,消息来源无非就是张二郎的话语。也有可能张二郎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了阻止这几人前行,才故意编出来哄骗他们的。”
朱棣点了点头,认同了金幼孜的说法。
毕竟,以朱棣的军事经验来看,忠义卫脱胎于燕山三护卫,皆是在北征、靖难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百战精锐,可以称作此时大明最强的一支部队,在战场上面对重兵集群的阻隔,都能有效的探查消息和沟通联络,怎么可能有土匪在他们的行军队列里把一个村子堂而皇之的烧了,却没有被任何斥候现呢?
所以,烧村一事,大概率是子虚乌有的。
那么接下来,问题就来到了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上面。
为什么张二郎要骗他的同窗同学,不让他们继续前行?
为什么呢?
不远处,坞堡主人的地窖里。
“为什么把当官的给引过来了?!”
只点了几盏油灯的地窖,昏暗而又潮湿,一个老人捂着嘴,一边咳嗽,一边训斥着张二郎。
“非是我要引来。”
张二郎无奈说道:“我本想吓退那群同学,时候问起来,只搪塞个听了谣言便是了。可那群人非要跟着过来,彼时他们手里有刀,我哪敢说什么?除了引回来再做打算,还有旁的办法可言吗?”
老人知道张二郎说的并没有什么问题,换做谁来处置,都是这般,可心头烦躁,就愈咳嗽不止。
最后只是跺脚长叹一声。
“——伯绅误矣!”
张二郎也是苦笑:“阿爹,如今事已经做了,又该如何?真要杀官造反吗?就凭周世伯纠集的这点义兵,如何抵得过燕军的千军万马?”
老人沉默不语,他看着年纪大,如今也就是不到五十,在乡里威风惯了,理所当然地是有自己的想法,算不上老糊涂。
老人开口说道:“那些流民,就不会背叛我们,去当官的那里告密吗?”
“我也是这么担心的。”
眼看着就有要事情败露的可能,一旦败露,这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张二郎如何不担心?
张二郎有些沮丧地开口说道:“流民寻求我们庇护,无非就是两点原因。”
“其一是因为前几个月燕军渡江,那时候都传,燕军要把江南的百姓杀的长江都染成红色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本就朝不保夕的农人,心一横,舍了地成了流民来坞堡里。”
“其二是因为原本建文朝的徭役是重的,百姓恐惧徭役如同恐惧山中恶虎一般,可谁知道谁知道,唉!”
张二郎重重叹息,老人直接说道。
“谁知道朝廷来了一出‘摊役入亩’?”
张二郎重重点头。
“也不知道‘摊役入亩’这种办法,到底是谁想出来的,简直就是绝户计!”
老人一边咳嗽,一边苦笑点头。
对于他们这些地方上以宗族为单位形成的小豪强来说,摊役入亩,就是绝户计!
若是散布在几个村的大宗族还好,人家以前可以轮流组织青壮年去服徭役,现在不服徭役也没什么问题,继续耕地就好了。
可这种一村一姓的小宗族,很多流民和外乡人,甚至说本地人,愿意把田地投靠过来当隐形的佃农,本质上不就是恐惧徭役吗?
现在好了。
徭役取消了!
没有了徭役的压迫,这些人干嘛不种自己家的地,反而去给你当佃农呢?
那么没有了投靠的流民劳动力和供奉田地的佃农,小土豪失去了对这些人的人身控制权以及财产管理权,又凭什么在乡里作威作福呢?
充其量不过是地多一点的富裕农民罢了。
张二郎叹道:“摊役入亩,这是绝了我们的根啊!”
“非止如此。”老人怔怔道,“这一轮在江南大略地推行过了摊役入亩,民心必然会归附新帝。你周世伯要做的大事,恐怕就真的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被吹得无影无踪了。”
“大势所趋,民心所向,建文帝,回不来喽。”
“且放心吧。”朱棣吃完芝麻烧饼拍了拍手,“有几个人给童指挥使挡在前面,莫说是村里这帮民壮恐怕连一副牛皮甲都没有,便是有甲也没用,童指挥使这副牛角弓配上重箭,三十步内野猪黑熊都是一箭毙命,更遑论是人了童指挥使一筒箭射不完,堪战的也就都死了。”
听到这里,金幼孜才放下心来,既然安全问题得到了保障,便有闲心聊点别的事情了。
“陛下,臣走了这么一圈看下来,虽然那张二郎总是有意无意地隔着咱们,不让村民与咱们接触可臣总觉得,这村里的人,不见得原来都是村里的。”
“说说。”朱棣笼着手不置可否。
“牲畜的栏制式不一样,养的鸡鸭和狗也不一样,而且有好几条狗,不是见到我们叫,而是见到了那张二郎过来方才叫,显然与他是不相熟的最重要的是,村子里靠后山的那几十亩,有一部分是新开垦的,定然不是之前不想开垦,而是人手不够种不过来村里的地。”金幼孜分析说道。
大约觉得证据可能不够,也有可能是刚刚想到,金幼孜又说道:“我们之前看到被关到牲畜圈里的女人,看起来就不是本地人,应该是强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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