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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朝的晋南地区,太行山的南端,有一处地方名为落日岭,此处虽然在大山之中,可是山脚下有一条小溪,小溪旁边的地势较为平坦,土地还算肥沃,关键是面积广大,因此,不知道何时,在这里形成了一个村落,此村名为溪生村,意思是这个村落依靠这一条小溪生存。
据说,在最初之时,只有四户人家居住在溪生村,由于地处深山,几乎是与世隔绝,在这里经常会生一些奇特的事情。比如,有人曾在雨夜归来时,回家睡觉,却总是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却又什么都没有,刚刚躺下睡觉,却又听到就在自己的身边,有不停走动的脚步声。
直到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的人越来越多,这样奇特的事情才逐渐消失,慢慢地,溪生村也有了数十户人家,整个村子里,竟然生活了三百来人。这些人,有些是从其他地方逃过来的,有些是来投奔亲戚,在此落地生根的,最后,都成了溪生村的人。
很多人听着古老的传说和故事长大,只是深夜里讲起时,还有些觉得忐忑和不安,在很多人眼里,故事便只是故事。然而,不知道又从何时起,故事不再是故事,而是生在身边的事情,让整个溪生村再次陷入了惶恐之中。
有人说,在野外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有人说,曾经看到一个老爷子手拄着拐杖从村口路过,那并非溪生村的人,有人问他,要去哪里,他说了一个地方,那是溪生村从未听过的名字,那老爷子瘸了一条腿,拄着拐杖,却能健步如飞,十分怪异。
直到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个中年道士,众人说出心中的不安,道士不语,而是走到了落日岭,建了一座小小的道观,道观很小,只有三间屋子,一座小院子。
从此以后,溪生村那些奇特的事情便又渐渐消失了,而那一座道观也变得香火不断,后来,溪生村的人还专门修了一条青石路,通向那一座道观。十多年以后,中年道士下山了,依旧还是当初的模样,只是,中年道士这一走,从此便没有再回来。
村里的老木匠,也不再去外面做木匠活了,每天傍晚时分,他都会提着一盏灯笼,将溪生村各处的油灯点亮,然后,再去小溪边,再沿着青石路,一路点到落日岭的那一处道观里,说来也比较奇怪,这些油灯,无论多大的风,多大的雨,都不会熄灭,可是,一到了白天,就会自动熄灭了。
在溪生村,有一个叫王老实的人,人踏实勤奋肯干,力气也很大,无论是种地,还是砍柴,都是一把好手,但是,由于长得太过难看,一直到二十六岁那年,才娶了媳妇儿。
王老实的媳妇儿很美,也很善良,是从外面流浪过来的,举目无亲,无依无靠,被王老实所收留,为了报恩,最后嫁给了王老实。由于多年未娶媳妇儿,王老实是有一些积蓄的,自从娶了媳妇儿,王老实就更加努力了,平时种地,闲时就去做短工。
王老实的媳妇儿勤俭持家,王老实努力肯干,整个家都在蒸蒸日上,直到第二年,他们的孩子王良材出生,整个家庭境况急转直下。原因倒也很简单,王良材虽是男子,却长得极美,像极了自己的母亲,但是,身板却很像自己的父亲,虽不矮,可是,充满了力气。
用溪生村的人的话来说,他们从未见过同样年纪,像王良材这样力气大的人。
本来,力气如此大的人,王良材应该算是很健康的,但是,很可惜,并非如此。王良材很瘦,看起来就像是弱不禁风的样子,而且经常生病,王老实和他媳妇儿想了许多办法,都毫无作用,后来,村里的老木匠来了,将王良材接到了落日岭上的道观里,住了七天。
七天之后,老木匠更加苍老了,胡子和头都稀疏了,走路更加驼背了,老木匠将王良材送回王老实的家里,只是叹息了一声,言说,除非那个中年道士再次归来,或许会有办法,他是没有办法了,只能给王良材续命,而且,非常短暂,多则五年,少则三年。
一时间,王老实和自己的媳妇儿也没有办法了,整日里以泪洗面,很多人劝他们再要一个孩子,其实,他们是很想再要一个孩子的,甚至想过再多要几个,可是,王良材体弱多病,让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生怕照顾不好王良材。
王良材六岁那年,王老实的媳妇儿去世了。
王良材十一岁那年,王老实也去世了。
老木匠依旧在村里点着油灯,只是,老木匠的年纪越来越大,点油灯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快要天亮了,他才最后将溪生村通往道观的那一段青石路给点亮。
本来就话少的老木匠,变得越来越沉默了。
王老实和他媳妇儿去世之后,王良材变得无依无靠、孤苦伶仃,溪生村的人都很善良,王老实和溪生村的人关系都不错,按照道理,他们两口子去世,溪生村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照顾王良材的,但是,整个溪生村,没有人愿意照顾王良材。
或者说,没有人敢照顾王良材,甚至,平时遇到王良材都要绕着走。王良材瘦高个,身材颀长,弱不禁风,偏偏力气很大,又体弱多病,可是,偏偏一直生活在溪生村,反而是王良材的父亲王老实和母亲两个人相继去世,因此,溪生村的人都不敢过于和王良材有过深的关系,因为,他们都觉得王良材是一个不祥之人。
老木匠收养了王良材,从此之后,老木匠和王良材两个人离开了溪生村,住在了落日岭上的道观里。王良材十四岁那年,老木匠也老的走不动了,此后,点亮溪生村油灯的事情就变成了王良材,那些油灯仿佛是用不尽一样,王良材所提的那一盏灯笼,依旧是老木匠所用的那一盏。
其实,一开始,溪生村的人并不愿意王良材去点那些油灯,在他们看来,无论是谁,都可以胜任的。老木匠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溪生村里找了几个自认为胆子较大的人跟着自己,一起去点灯。
在路上,老木匠让他们握住了系着灯笼的那一根木棍,短短的片刻间,一个个双股战战,站在原地,不能移动了,不多时,地上都湿了。
原来,当他们握住灯笼后方的那一根小木棍时,他们看到了一些平时根本看不到的样子,只在他们的周围,有狼身,有人影,有狐狸在跳跃,还有盘绕着的巨蛇,甚至还有一群老鼠穿越而过。
可是,当他们的手离开那一根木棍时,便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从那时起,整个溪生村的人才知道,原来,老木匠每天点亮油灯时,提着那一盏灯笼时,到底经历了什么,承受了多大的精神压力。老木匠也教会了他们一个道理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别人做事时,旁观者总觉得不以为然,认为很是简单容易,若是换成自己,肯定会做的更加出色,然而,当真正想要去做时,等真正上手时,才会现,很多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王良材十六岁了,老木匠越来越老了,走路都不太容易,甚至没有再下过落日岭,一直住在道观里。老木匠是沉默寡言,王良材则是根本不说话,基本不与溪生村的人交流。
虽然,溪生村的人和王良材依旧保持着距离,但是,他们却对王良材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和善意,他们知道,这些年,溪生村之所以可以相安无事,不仅仅是那一盏油灯,还有老木匠和王良材的付出。
而且,溪生村的人虽然都很谨慎,可是,每年都依旧会有那么几个人,在天黑时没有能回到溪生村,没有在那油灯光亮笼罩的范围。也不知道最初是谁去求了王良材,王良材丝毫没有犹豫,一个人提着灯笼,便出了溪生村,去找寻那些人,并且将那些人给带了回来。
这些年里,老木匠点油灯时,溪生村还有人因此去世,有人因此变成了疯子,但是,自从王良材开始点亮这些油灯时,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这一年,王良材十八岁了,老木匠已经不能走路了,只能卧床了,幸好有王良材照顾,倒也是生活无忧。说来也是奇怪,王良材虽然依旧是那病恹恹的模样,虽然没有减轻,可也没有加重。
落日岭的道观里,几盏昏暗的灯光闪烁着,老木匠躺在病榻之上,抬起自己那枯瘦的手,拍了拍王良材的肩膀,叹息道“十八岁了,十八岁了,可是,唉。”
王良材哀伤地道“师父,都是因为我,若不是因为我,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老木匠摇头道“你虽然病恹恹的,可是,整个溪生村,唯有你这个胆子,也有这个体力,更有这个恒心,能将这油灯点亮下去。而我呢?就算不给你续命,我也支撑不到你十八岁了,寿命虽在,体力却没有了,根本点不亮所有的灯啊。”
王良材,抬眼望向远处略微红的夜空,叹息道“我的命也不久了,谁还能继续点这些油灯呢?若是我离开,溪生村又该如何?师父,告诉他们真相,让他们离开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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