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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想了想,道:“你如今是官身,怕不怕有人拿我的出身来笑话你?”
世情如此,倒不是她妄自菲薄,实在是商人的地位天生就比旁的人低。霍珏如今中了状元,谁知晓会不会有碎嘴子的人,拿她商家女的身份来打压他、嘲笑他?
霍珏瞬间便想起了何宁方才提及的,余秀娘与阿黎在天井一同酿酒的事,大抵也猜到了余秀娘同阿黎说了什么。
余秀娘从前做齐昌林夫人时,不少人拿她是货郎之女这事笑话他们夫妻二人。
彼时齐昌林在盛京毫无根基,又因着喜好行钻营之事,在朝廷里的名声也说不得好。
也因此,即便是后来官至刑部侍郎了,盛京里的那些个当家主母,就算是当家的官职比他低,也不屑同余秀娘往来,令得余秀娘的日子过得很是憋屈。
可他不是齐昌林。
他不会让阿黎受从前余秀娘受过的委屈。
“大周的第一任皇后便是商家女出身,当初若不是那位皇后倾尽一个家族的财力支持太祖于乱世中揭竿而起,哪来今日的周皇室?”
霍珏清隽眉眼噙着淡淡的笑意,捏了捏小娘子的指头,接着道:“只要我有朝一日坐到了高位,旁人也会这般说你的。大抵会说……当初若不是那姜家娘子是个能挣钱的,供那位状元郎读书,哪来今日大权在握的霍大人呢?”
他说起这些话来,语气端的是一本正经。
姜黎被他说得一乐。
那位开国皇后的故事,阿姐也同她说过,她自是知晓这典故的。
可问题是,人皇后当初的家族是一州之首富,财力不可谓不惊人,哪是她这酒肆小掌柜能比的?
霍珏拿她来同那皇后相提并论,委实是抬举她了。
知晓霍珏是在哄她开心,姜黎也不会拒绝他的体贴,展眉一笑,道:“你这话我爱听。可你在屋子里说说就好啦,在外头可不能这样说的。”
她这人一贯来不爱自寻烦恼,先前因着余秀娘的话而生的一点子忐忑,也就像那六月的雨,转眼便风停雨歇、雨过天青了。
小娘子一笑起来,唇角那两粒梨涡甜得跟酒酿似的。
霍珏目光凝在她笑意盈然的脸,喉结轻轻提起,半晌才缓缓落下。
-
月色如水般倾泄而下,几缕扯絮似的闲云散落在天边,遮住了零星几颗星子。
定国公府里,暗一接到了何舟送来的东西,又听得何舟一脸郑重地说此物关键,务必送至世子手中,便也神色一凛,往无双院走去。
无双院入了夜后,素来不爱留人在屋外伺候。
此时整个无双院一片黑灯瞎火,唯有房门紧闭的寝屋,从门缝和窗纸里,漏了些暖色的光,铺在长廊里。
暗一疾步行往寝屋的步子顿了顿,到底有点儿不敢上前敲门,只学着鸟儿“啾啾”叫了几声。
屋子里的薛无问听见这不伦不类的“啾啾”声,嘴角一抽。
近来暗一也不知是抽了什么疯还是看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戏折子,每每夜里有事要禀,也不敲门了,直接学那鸟儿“啾啾”地叫。
“我出去看看暗一寻我何事。”
薛无问揉了揉额角,松开怀里的卫媗,套上件外袍,拉开门走了出去。
那头暗一瞧见薛无问那欲求不满的阴森眉眼,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恭恭敬敬递了过去,道:“世子,这是何舟十万火急送来的东西,属下觉着这东西还是先请您过过目比较稳妥。”
薛无问接过那账册,借着身后黯淡的光,快速翻了两页,旋即目光一凝,眉宇蹙了起来。
片刻后,他阖起身后的房门,道:“去书房议事。”
从书房出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回到寝屋,卫媗已经将被他挑开的腰封系好,坐在床头翻看佛经。
薛无问瞧着她认真研读佛经的模样,眸色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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