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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园到底是皇家别院,一应警驻自是比别处周密。
大火虽来势汹汹,但很快也被闻讯赶来的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控住在。除却元曦住的小院外,其余各处都未遭大难,屋舍还算齐整。
元曦受了不小的惊吓,由宫人搀扶着,去偏院休息。
窃蓝伺候她换了身干净衣服,又拿着药膏,仔细帮她检查身子。好在卫旸进去救人,是带了火浣布的,把元曦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几处擦伤,她并未受其他重伤。
银朱端了热水过来,帮元曦擦脸,嘴里还喋喋不休,“那姓安的老虔婆实在可恶,公主好心放她一马,她竟恩将仇报,要把咱们全烧死在里头。人赃俱获,还在那嘴硬,说什么‘只是想吓唬吓唬人,让您乖乖听话,没真打算把人烧死’,呵。”
银朱白眼翻上南天门,“只吓唬就放这么大火,真想杀人,那咱们眼下不都得成灰?”
窃蓝被她气鼓鼓的模样逗笑,问她:“那她现在人在哪儿?”
“在马圈里头关着呢。”银朱朝外努嘴,“贺公公说了,敢动公主,保准让她后悔生在这世上!锦衣卫那些百户千户也在,今晚可有她受的,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口中的“贺公公”,便是东宫的内监大管事,贺延年。
他说的话代表谁的意思?傻子都知道。
银朱美滋滋的,真心为元曦高兴,换洗巾栉的当口,又忍不住提了嘴,“今日得亏太子殿下到得及时,不然就凭咱们几个,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公主您是没瞧见,那么大的火,殿下想也没想,拎了桶水把自己浇湿就往里头冲。平时多冷静一人呀,那会子就跟疯了一样,三个人都没能拦住他。”
“怎么说话的。”窃蓝竖眉“啧”了声,扭头看了眼对面尚还亮着灯火的书房,回身警告地瞪她。
银朱自觉失言,吐了吐舌头,拧干巾栉里的水,一面小心翼翼帮元曦擦脸,一面打量她的脸色,小声道:“公主……您就不打算去看看殿下?从赈灾的地方到帝京,可不近啊。”
元曦正盯着案头的烛火呆。
今夜生了太多事,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好不容易缓过来点,又叫那句“疯了一样”重拽回到繁杂的思绪中。虽说刚刚瞧见了卫旸的狼狈,但她还是想象不出,他“疯了”是何模样。
乍然听见银朱的问话,她抬眸露出几分茫然,好半天才霎着眼睫“啊”了声。
从赈灾之地到帝京,岂止是不近?便是快马加鞭,也得走上大半月之久。
一般官员离京办事,差事一落地,就会先写折子告知朝廷,人随后再赶回来。然这次,述职的折子还没送到,卫旸就先回来了。显然是一处理完手头之事,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接连几日不眠不休,才能在开春前抵达。端看适才的着装就知道,他来之前,甚至都没有回过宫。
又是舟车劳顿,又是救火的,也不知有没有受伤。
让她去见卫旸,她还真有点犹豫的,但此情此景,她怎么着都该去看望一下,亲口同他道一声“谢”。
更何况……
-“元元,别怕。”
脑海里再次回荡起这话,连声音和腔调都清晰可循,元曦不禁攥紧裙绦。
夜风自窗缝间拥挤而入,明明寒意刺骨,却无端吹得她耳尖滚烫。
*
这场火起得突然,又牵连甚广,纵然及时扑灭,余下要处理的事也有一大箩筐。
元曦提着食盒去书房的时候,卫旸还在同底下人说话。
夜已深,霜月隐约从彤云间隙中探出,银色的光辉被雾气稀释,洒落人间,像一场细碎的雪。
男人逆光而立,原先那身湿衣已经脱下,换了身干净的燕居道袍。
纯净的白色柔软地流泻在他身上,被月光氤氲得异常洁净,仿佛高山落雪。听见脚步声,他抬头,抹额上的白玉随之轻闪,勾勒出一张过分好看的脸。不经意的一瞥,也能在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元曦心口撞跳了下,不自然地调开目光,“呃……我、我是来给你送宵夜的。”
卫旸挑眉,觑了眼她手里的食盒,又看了看她,将卷宗交给那位锦衣卫番子,扬手道:“下去。”
奇楠珠子在他腕间摇晃,木色古朴,衬得他玉腕格外洁净修长。
番子塌腰拱手朝他辞礼,又向元曦作了一揖,却步退下。
轻轻的一声“砰”,屋里就剩他们两人。
太久没和他单独相处,且之前还闹得那么僵,元曦这会子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杆子似的傻杵在门边,心跳如雷。
卫旸倒是平静如初,负手立在桌案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像是早就看穿她的借口,和冷静之下的不安,却故意不接话,居高临下地等她自己说出口。
漆深的瞳孔叫月光一照,化作流动的浓墨,透着冰冷的质感和尖锐锋芒,与平常看她时无异。
甚至比平时还要冷上几分。
元曦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躁动的心瞬间静默下来,再生不出任何旖旎,只想赶紧把东西送出去,马上离开,再也不来。
可还没等她开口,卫旸就先冷声质问:“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等我回来再处理?你可知,若不是你擅自离宫,今夜便不会遇上这样的危险。我当初给你东宫令信,准你自由出入宫禁,是让你这么胡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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