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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时间还早,病人都还没有休息,大部分病房的门都大开着。视线不经意地掠过时,总能看到缩微的红尘百态:老公帮偏瘫在netg、不能翻身的老婆翻转身体;老婆从netg下拿出便壶,准备服侍不能行走的老公小解;有的病人瘦骨嶙峋、眼神死寂,孤零零一人躺在netg上;有的病人头上缠满纱布,胳膊上cha着输液管,和家人有说有笑;有的兄妹为了医药费在吵架怄气;有的夫妻在分吃一个苹果、qíng意绵绵&he11ip;&he11ip;
小小一方天地,却把人生八苦都折she了——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炽盛,让看到的人都觉得莫名的压力大。我有意识地约束着自己的目光,尽量只盯着前方看,不去看病房内。
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没有了病房,我才松了口气。
江易盛说:&1dquo;我的办公室在楼上,就两层楼,咱们走路上去吧,等电梯更慢。”
我和吴居蓝都没有异议,跟在江易盛身后,进了楼梯间。
我们走到一半时,看到一个穿着浅灰色衬衣、黑色西裤的男人站在楼梯拐角处,额头抵着墙壁,正无声地流泪。
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压抑哭泣,整个身体紧绷,下垂的两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可痛苦和绝望过于qiang大,让他时不时地泄露出一两声破碎的呜咽。
这是医院,而且是重症病房区,谁都能想象到是为什么,我们尽力放轻了步子,希望能丝毫不打扰他地走过去。但楼梯就那么大,他显然察觉到了有人来,立即用手擦去了泪。
我和他擦肩而过时,忍不住仔细看了他一眼,这才现是一张认识的面孔。我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失声叫道:&1dquo;林瀚!”
他抬起了头,看到我,努力地挤了个笑,&1dquo;沈螺,你好!”
我隐隐猜到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哭泣,心qíng刹那间变得很沉重,我对江易盛和吴居蓝说:&1dquo;你们先上去,我和朋友聊几句。”
等江易盛和吴居蓝离开后,我试探地问林瀚:&1dquo;你要有时间,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
林瀚似乎早已疲惫不堪,一声不吭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我挨着他,坐到了他身旁。
林瀚三十岁出头,在税务局工作,据说是最年轻的处级gan部,很年轻有为。我和他是在医院认识的,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癌症病人的家属。只不过,我是爷爷得了胃癌,他是妻子得了胃癌。
他的妻子现得比我爷爷早,又正年轻,还不到三十岁,及时做了手术,有很大的康复机会。我遇见他们时,他们正在进行术后的康复治疗,我曾经向他求教过如何照顾和护理胃癌病人,他给了我很多帮助和鼓励,两人迅从陌生变得熟悉起来。
上一次我见他,是六个月前,也是在医院。我帮爷爷来拿药,碰到了他。他喜气洋洋地告诉我,他陪妻子复查后,确认手术很成功,应该会完全康复。
没有想到,只是六个月,他又从希望的云端跌到了绝望的深渊。
我踌躇着想问一下具体的qíng况,可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林瀚主动问:&1dquo;你怎么在医院?”
我说:&1dquo;刚才那个医生是我的朋友,我来看他。”
林瀚说:&1dquo;不是来看病就好!我听说你爷爷去世了,本来打算去看看你,但小芸被查出癌细胞扩散了,我就没时间联系你。”
我看他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应该是太过压抑悲痛,愿意和我这个有过类似经历的人聊一下。我问:&1dquo;小芸姐现在怎么样?”
林瀚艰难地说:&1dquo;医生说&he11ip;&he11ip;就这两三天了。”
我反应了一瞬,才理解了他的意思,他老婆这两三天里就有可能死亡!?
我不敢相信地喃喃说:&1dquo;怎么会这样?”
林瀚低垂着头,哽咽地说:&1dquo;我也一直在想怎么会这样。医生说让家属做好思想准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爸妈&he11ip;&he11ip;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还那么年轻&he11ip;&he11ip;婚礼上,她说最渴望的幸福就是和我一起慢慢变老,还说一定要生两个孩子,可她连孩子都没来得及生&he11ip;&he11ip;”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林瀚,在死亡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我只能默默地陪着他。
林瀚绝不是一个软弱的男人,甚至可以说,他比我认识的绝大多数男人都坚qiang,否则不可能陪着妻子和病魔抗争了两年多。但此时此刻,所有的坚qiang都dang然无存,他像个孩子般悲伤绝望地失声痛哭。
我和林瀚说完话,目送着他离开后,没有上楼去找江易盛和吴居蓝,而是沿着楼梯慢慢地一层层往下走。
这一刻,我没有勇气去面对吴居蓝,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今天晚上,从他叫我出门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吴居蓝另有目的,绝不是仅仅来看看江易盛这么简单。虽然我并不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但我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走过病房时,我隐约明白了吴居蓝的用意,但是,连吴居蓝都肯定没有想到他的医院之行效果会这么好,我竟然碰到了林瀚。
难道连老天都觉得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出了医院,我没有坐车,沿着人行道,心神恍惚地慢慢走着。
林瀚一个人躲在楼梯间里默默哭泣的画面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从某个角度而言,我短短几十年的寿命,对吴居蓝而言,不就是像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吗?我和他在一起,不就是像林瀚的妻子和林瀚一样吗?短暂的欢乐之后,是琐碎的折磨之苦,漫长的别离之痛。
对林瀚的妻子而言,不幸已经生了,当然希望有人能不离不弃地陪伴照顾自己,可对林瀚呢?如果没有昨日的开始,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的苦痛呢?
那天晚上,听到吴居蓝质问我&1dquo;你的爱就是明知道最后的结果是痛苦,还要自私地开始吗”?我只是觉得我忽略了站在他的立场去考虑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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