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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奇不禁喉头一阵哽咽感动,忍不住上前递上宝钞一叠,轻声道:「姑娘勿要伤心,这些钱拿去好生安葬母亲。」
那姑娘不敢接过,两眼眼睁睁直盯着南宫奇,说道:「公子尊姓大名?若是勾栏妓院出的钱,我是决意不要!」
南宫奇肃然起敬,正色道:「姑娘放心,在下绝非教坊中人。只因激于义愤,出手相助,并无它意。」又向身边众人行礼道:「各位兄台、乡亲父老见证,在下只行义举,不望回报。这里大概有一百两上下,是送给这位姑娘用,并非卖身钱!」
众人尽皆哗然,啧啧称奇。有人窃窃私语,都奇怪这个年青公子何以如此豪爽,白白花那么多钱送给别人。也有人赞赏,有人羡慕。
那姑娘眼神充满感激,颤抖着伸出双手接过钞银,恭敬地叩了个头。
南宫奇心头舒畅,转身便要离去。听到她低声叫道:「公子爷???恩公且慢走。请问恩公姓名、家居何处?今日大恩大德,我他日必将图报。」
南宫奇一哂道:「不必了。我早说过不望回报,姑娘勿要放在心上。」
她急急道:「公子不肯留下姓名住处,便是瞧不起我!」便要上前拉住他不让走。
正在纠缠不清之际,忽然有人冷笑道:「谁说一百两便够?高兴得太早了罢!」南宫奇看清楚来人是个富家少爷,二十来岁,带着几个家丁,都是凶狠之徒。一看便知这人平日是仗势欺人之辈。
「你老少一家人在我王家又吃又住多少年?我家老爷子见你可怜,少收你九百两欠债。现在既然有人出头,我王家总不能无端吃这哑吧亏!本利归还共一千两,一文不差!」说时敌视着南宫奇,似是说「看你还有什么法子带人走!」
众人都鸦雀无声。似是十分忌惮。
那姑娘满眼无可奈何,只望向南宫奇求援手。
南宫奇忙问那姑娘:「可有此事?」那姑娘点了点头,垂头丧气。
南宫奇暗叫怪不得无人问津。原来有此恶少阻拦,不觉怔住。那富家少爷面露得意之色,道:「便是一千两,也已少算了很多。怎样?拿得出这数目吗?嘿嘿,要在这里逞英雄,也要看你家对手是谁!」
南宫奇本来也在迟疑。那知被这言语一激,不禁有气,大声道:「岂有此理!今天你说一千两,明天又不知说多少!谁知道你在玩什么花样?还不如叫你老爹来作主!」
「这姑娘父母在我家当佃农十几年,她自小便在我家长大,地保里长可以作证。他一家年年欠交官田田租,都是签的欠单,有凭有据。我老爹老了,现在是我管事当家,我说话作主,就作实一千两。这里诸人都是见证!」说罢洋洋得意。
南宫奇心忖这家伙存心寻衅,敢情便是合着妓院老鸨一伙,处心积虑谋害那姑娘。就算今日为她付清欠款,明日定又有新花样玩弄手段。须得想个万全之策。略一沉吟,已有主意。便问那一位是地保、里长。早有人请了过来办事。
「请问里长,这姑娘欠王家一千两银,她还可卖身否?」
「可以。她现在尚不是奴隶驱口,自有卖身自由。但是只卖身一百两,不足还债。主子要代付余款!」
「好!今日趁着各位在此帮忙作证,既然王家反口,我亦要改变主意,刚才大家都亲眼看见,我那一百两送了给她便罢!现在我再拿一百两出来,这位姑娘我用一百两买下来了!劳烦地保来点算钞银,再请里长找人为我等立张卖身契约书!」又请那姑娘把钞银交与地保清点。她呆了一下子,便默然照办。再由里长找人写个契约,两方画押。南宫奇留下名字住处与里长作记录。
那姑娘眼中含泪,颤抖着手押字署名,一颗泪珠掉下,沾湿了契约书一角。
南宫奇心中不忍,但是不便多言。拿来契约看了一遍,见写明卖身可任主子纳为奴婢妻妾,唯不得转卖或为娼妓。签约姑娘名字是袁凌波。南宫奇暗道好个名儿,名字好听,可惜眼前人跟「凌波仙子」扯不上边。当即收下契约。
富家少爷一时不明所以然,但是又无法阻止,只道:「不还我一千两,谁也不能带她走!」
南宫奇冷笑道:「她既已身子属我,这一千两自然是由我来付。现在我身上没带上这么多钱,明天下午到我住处来拿!明天付清了欠款我再来领她走!」
又向袁凌波道:「只好让你再委曲多一晚了。」她默默点头。
富家少爷为之气结,心想你明天拿不出钱来便要你好看!悻悻然带着各家丁离去。
众人便散去。那龟奴却涎着脸迎上,打恭作揖,说道:「公子爷真是仗义疏财,大大的好人。只是花这一千多两买这种货色,有些不值得???」忽然见南宫奇面露愠怒神色,正要拂袖而去。心里一急,忽然间直挺挺跪倒南宫奇面前,说道:「小人该死!小人不会说话。请公子爷救我家小姐!」
南宫奇感到奇怪,问道:「此话何解?」
「实不相瞒,我家小姐好生可怜,本是大户千金,遭逢战乱,家破人亡,辗转流落教坊。老爷待我等恩重如山,只有一个独生女,不忍心见她受人糟蹋。今日见公子爷义薄云天,不惜厚着脸皮求公子相救!」说话时声泪俱下,却不知是真是假。南宫奇便问道:「你家小姐如何称呼?现在何处?」
「姓江,闺名玉奴。现在庆春楼。」
南宫奇冷哂道:「原来就是那开价一千两做头一遭的姑娘。那若是要赎身,开价更不得了!」
心忖莫要被骗了去做冤大头。
那人叩头如捣葱,急急道:「我家小姐美若天仙,声色歌舞,百艺俱精,如今尚是未梳拢的处子完璧。只因被强逼下海,终日以泪洗面,哭闹着要寻死。公子若是不救,早晚香消玉殒。小人亦愧对先老爷了!」见他仍在迟疑不定,又道:「公子今夜去一趟庆春楼,一看便知。若有半句假话,小人江大,天诛地灭,不得好死,死后打落十八层地狱!」南宫奇见他赌毒咒,有些相信。但是心想自己这次到杭州,本要闯蘯江湖,行侠仗义。若是真有此事,见死不救,将来良心不安。但是自己从未到过勾栏妓院,便须破费多少,事先倒要问过清楚。莫要事后多生争执事端。于是叫那江大起身,问明教坊中规矩,觉得做个见面,收费倒是不多。江大忙领他前往,原来距离不远,转了几个巷弄便到了。
南宫奇见那门面张灯挂彩,古色古香,十分典雅。那龟奴却早已通报门倌,众人一听说道他如何挥金如土,知道是财神爷进门,还不马上恭敬地迎入。进门是个大堂充作书场,一桌桌客人由姑娘倌人陪着听唱曲子小调。丝竹琵琶响遏行云,台下轰然喝采之声此起彼落,好不热闹。南宫奇眼观四方,看着一切觉得新鲜有趣。堂倌迎上便要带入内堂。一路上南宫奇只见里面姑娘衣裳花枝招展,芙蓉如面柳如眉,一个个粉雕玉琢,佯嗔娇笑,意态缭人,把那些客人哄得心花怒放。
南宫奇被接待在楼上一个房间坐下,两位大姐奉上酒茶瓜子。一会儿那龟奴陪着老鸨母进房。客套寒暄一番后,老鸨母陪笑道:「公子爷有心人,玉奴倒有福分了。请问公子何方人士,祖上宝号何处?」她心想这位公子爷挥金如土,若非富甲一方的二世祖凭借祖荫,定是达官家子弟。只奇怪竟无婢仆相随。
「在下泉州人士,祖上经商海运。」南宫奇亦不愿多说。
老鸨母已知他来意,不敢得罪,忙道:「玉奴正在梳妆,请公子稍等,马上便过来款待贵客!」又唤了两位姑娘来陪酒。二女都是十六、七岁,亦颇是美貌动人,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不住劝酒。南宫奇壮着胆子,亦不禁面红耳赤,心中忐忑不安。
那知一等便是一个时辰,南宫奇喝了几杯,已有三分酒意。这时房门打开,眼前一亮,一位绝色丽人姗姗进来。一看见此姝,只见她眉锁春光,目澄秋水,两目睛泛碧绿,丰姿袅娜,嫣然一笑,粉颊泛起酒涡,樱唇边一颗小红痣销魂蚀骨。南宫奇登时呆了一下。
那丽人刚进房内,本未及细看来客。定睛一看眼前人丰神俊朗,一表人材,脸上笑容竟凝住了。好半晌才行礼,缓缓说道:「玉奴来迟了。公子勿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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